丁凝眸子一转,隐在面纱之后的红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我记得方才夫人请我过来,是因为小贼偷得银钱里面,属我的最多,我为失主,所以才请我定夺?”
宸王妃道:“是。”
丁凝笑容加深:“那就好办了,如今这钱找回来了,我却不是失主了。”
宸王妃一愣:“此话何解!?”
丁凝对着大殿的方向双手合十一摆:“这些是我要捐的香油钱,既然找回来了,还是会捐出去,寺里得香油钱,佛祖便能更加好的被供奉着,所以这香油钱,当是属于佛祖的,既然佛祖才是失主,让佛祖定夺好了。”
宸王妃眼中的复杂情绪消失殆尽,转而变成好奇与玩味:“佛祖……要怎么决断!?”
一旁的人也对这姑娘的说辞感到好奇,纷纷想听个明白。
丁凝:“这还不简单,令他在殿外长跪不起,向佛祖忏悔赎罪,只要金佛流泪,便代表佛祖原谅了他,他的足够虔诚。”
那小贼一听,差点昏死过去。
丁凝又道:“这里的香客都是善心人士,善心人士本不该遭破财之灾,别的地方不敢保证,只要来这里的人,瞧瞧这张脸,认准这张脸,往后一瞧见,不就知道他是贼,须得防备了么!若是遇上新来的不懂这个事情,劳烦各位解释解释,传开了就好了嘛!”
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忽然鼓掌叫好:“这个法子好!所有人都认得他这张脸,叫他再也没脸偷窃!”
小贼今天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他的确是来偷钱的……可是那一百两真的是他在地上捡的呀!
以为走了大运,谁知道是掉进圈套,解释也没人听了……
他哭丧着脸望向丁凝:“姑娘还不如给小人一个痛快,佛祖金相怎么会流泪啊……”
丁凝神色严肃的看着他,诚恳道:“佛偈有云:若得见佛,当愿众生,得无碍眼,见一切佛。讲的其实就是一个诚心和悟性,你若真心诚意,连佛祖都能瞧见,哪儿哪儿都是佛祖,现在不过是让金身流泪,难道还比见佛祖更难呢么。”
丁凝明明是一本正经,可是看着的人只觉得俏皮又可爱,方才呵斥她的人现在一个字都不说,倒是有几个男人,不知道是瞧着小姑娘长得好看,还是一张嘴太厉害,干脆三五个走上来,架着小贼去殿外跪着了,路遇主持,小贼大声呼救,已经观摩全程的主持只是双目紧闭,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看热闹的人都散了,丁凝趁机向贵妇人道别,也特别感谢了她帮忙揪出小贼,紧接着便再无多言,脚底抹油跑了。
宸王妃此刻对丁凝已经有了一个极大的改观,原本想和她多说两句话,没想那丫头已经跑远了。
“宸王妃这一趟试水,可有收获!?”容烁手里拿着几个本子,慢慢走过来。
宸王妃微微一笑:“心思敏捷,七窍玲珑,不张扬惹事,也不胆小怕事。若要进宫伺候太后,不能太聪明,也不能太笨,不能软弱任人欺,也不该残忍无人情。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小,却处处拿捏的极好,不愧是太后喜欢的丫头。”
容烁也看到了刚才的情景,倒不是为别的,只怕那丫头脑子一轴,再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血案来。
从结果来看,她的确是表现的不错,不卑不亢,机智伶俐。
只是他不懂了,怎么回回遇到他的时候,她的招数就没正常过!?
宸王妃目光一转,看到他手里的册子:“少国公手里拿的是什么!?”
容烁回过神来,笑道:“是寺中的功德簿。”
“哦!?”宸王妃想到刚才那小姑娘,笑着:“可有什么值得一瞧的?”
这功德簿,的确是有些值得瞧一瞧。
原来,那小丫头竟然捐了这么多的钱,别的不说,就说上山的那条路,她也跑去捐了不少钱,最有趣的是,功德簿上,她从不写自己的真名,只写了一个“二水”。
之所以知道“二水”是她,还是来自寺中僧人无奈的解释。
原来,这位二水姑娘十分的独特,她的钱的确是捐出来了,可是却不像旁人那样,觉得自己的钱捐了香油,那就是有了功德,她脑子里那根筋拧巴得很,非得弄清楚自己捐的钱都做了些什么。
哪怕一文钱,也要晓得她的去处。
一开始僧人只当她年幼不懂事,对事情好奇,后来,他们被这位十年如一日的小姑娘感化了,会专程记得她每次捐了多少钱,这个钱用在了何处,好比——后院的一间禅房损毁了,姑娘的钱一部分用在了那里;山道总共多少多少里,用泥土砖石多少多少,姑娘的钱大抵能铺多少路。
寺中僧人,活生生被这个寺庙常客逼成了账房先生,一笔一笔账,清清楚楚。
有小僧人觉得这姑娘活的太偏执,太实在,礼佛行善添香油,讲的都是心意,可是她显然不怎么喜欢走心。
后来,有人听到她在拜佛时一本正经的对佛像道:“我今日又帮你修了一间禅房,还买了不少种子种菜养你的弟子,这些也要记好啊,我母亲的康健就靠你啦!若是还需要什么,梦里告诉我就好!”
由此,二水姑娘在寺中,算是声名大噪,等时间长了,大家反而觉得她这样十分可爱,固执的小姑娘,却也心善孝顺。
听完这些,宸王妃有点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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