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外头那些都是谗言,旁人不信臣,您也不信臣吗?”
殿内一片死寂,齐北斋静静地看着齐桓,并不表态。
但其实,心知肚明之人,又岂会听不出齐桓话外之音?
当年,齐北斋明知老俞王才是有异心之人。可是战场之上,誉王浴血奋战,大军受重创,再难承受更多的战事,最重要的是,当时的齐北斋,连登上皇位都是靠着太后筹谋相助,少年帝王,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所以当俞王假意带军营救,暗中设计誉王府,将其诛灭,还要将勾结外贼的罪名扣在俞王的头上,齐北斋仍是只能抱着安抚老俞王,不在这时候将其逼急了,再掀战乱,胡乱断了这桩案子。
多年来,太后没少为此耿耿于怀。
可是齐北斋知道,即便再选一次,他未必会坚定的查下去。因为那时的他真的怕了战乱,他只想尽快平息战事,如果俞王能从此次事件中真的痛改前非,再也不生异心,他可以原谅。毕竟继续追究下去,誉王一门也不会活过来,而他还要担上再掀战乱的风险。
只是不想,这一包庇,便是多年,包庇的如今的齐桓仍然觉得,齐北斋会容忍他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齐北斋沉默许久,才说:“太子,众人都在,你将当日的事情仔细的说一说。”
齐佑宗面色沉稳的对着齐北斋一拜,往前迈了一步:“正如诸位大人所知,孤此次出巡并未声张,俞王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孤的行踪,于途中刺杀,万幸有信国公府与武安侯府权利相护,又有秦泽秦大人与蜀州丁氏及时援救,这才脱了险境。俞王手下暗卫死侍,皆已擒获,其亲信经审问,也道出了俞王之谋划,今日孤与父皇请诸位大人来,是希望能尽快解决此事,不要再多添无谓的枝节。”
齐佑宗一字一顿,说的清清楚楚,在场之人也将话里话外的意思听得清清楚楚。
齐桓此次刺杀储君的罪名没跑了。与此同时,太子希望尽快结案,而不是再节外生枝。
旁人都听明白了,齐桓又如何听不明白?他猛地瞪向齐北斋:“皇上要治臣的罪?”
齐北斋没说话。
齐桓仿佛窥见了什么机会,厉声道:“皇上,您该信任臣的?当年父亲擒拿逆贼受重伤,也曾起过一些风言风语,可是皇上不是说过,会一直相信俞王府吗?臣一向敬重太子,岂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皇上明鉴,臣冤枉啊!”
齐佑宗心头发冷。
他很清楚齐桓并不是为了刺杀他去的,而是因为当年那宗往事。刺杀储君,是他们给他设的圈套,他决口不认刺杀之事,只提当年,不过是因为将父皇当做了他的保命符。
齐佑宗暗中观察着父亲的神色,齐北斋从开始到现在,几乎没有正面去应对过齐桓话中深意。齐佑宗早已预料过今日的情形,就在他正欲开口之时,忽听齐北斋道:“你冤枉?”
齐桓愣了一下。
一旁的大臣们也纷纷怔愣。
齐北斋神色淡然的看着下方的齐桓,冷冷道:“多年来,朕一直觉得自己错了,可到了今日,你们还觉得自己冤枉?”
齐北斋扫了一眼殿中神色各异的大臣,心中最后的那一点犹豫都变得淡了。
他苦笑了一下,好像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太后是何等的自责与后悔。
身为帝王,却为了一时的利益犯下大错,不分是非黑白。若无当年的包庇与私心,又何来今日的纷乱与算计?
齐北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若你要提当年,朕便与你提一提当年。”
“父皇!”齐佑宗出声制止,一旁的大臣也变了颜色,心中暗自猜测——皇上莫非是要作罪己论?
齐北斋并未在朝堂上公审,而是挑了他们这些老臣来听审,自然是因为他们都对当年的事情有所耳闻,眼下齐北斋的态度,似乎要给当年的事情一个新的说法。
若他承认错了,就等同于给了齐桓一个咬着他不放的机会,如今太子临朝,齐北斋为太子生父,若齐桓有意折辱齐北斋的帝王形象,多多少少都会影响到太子。
所以齐北斋绝不可在这时候重提当年旧事,更别说认罪!
就在齐北斋开口之前,内官通报,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来了。
齐北斋愣了一下,她们怎么来了?
当年齐北斋刚刚登基时,帝位不稳,朝中内外纷乱不断,太后曾临朝主持大局,齐北斋主动提及当年,太后此刻出现一同听审,并无不可,至少其他几位大臣不会拒绝太后来此。
齐佑宗在齐北斋回应之前率先做出决定:“快请。”
皇后扶着太后入内,众臣行礼,齐北斋也起身相迎。
太后在路过齐桓身边时,冷笑了一下。被齐北斋迎着上座后,皇后走到齐北斋身边,对他微微一笑。
这笑里,多少有几分安抚。
太后睥睨着座下的齐桓,冷笑道:“俞王刺杀太子一事,哀家听闻后震惊非常。今日提审俞王,哀家少不得要来听一听这乱臣贼子的恶行。诸位不必理会哀家,继续审便是。”
齐北斋眼眸微垂,“太后,俞王……”
“俞王刺杀太子,哀家听闻动用了不少人手,所幸有秦大人带军一一捉拿,连同俞王亲信一并审问,哀家来时派人问过,说是已经招了。此外,太子万分危急时,容烁与周世昭舍命相救,就连俞王的亲眷胡大人也身受重伤,哀家倒是没听说他们伤的不能说话,证词还是可取的。人证诸多,俞王刺杀太子时所用兵器,及他们谋划此事时,俞王与手下暗中联络的书信都是物证,这些可都陈列了?诸位大人可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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