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旁边的媳妇子忙急的拉她衣袖,“老人家,这样大不敬的话可不要说了。”
老太婆听话的不出声了,嘴上犹自嘟嘟哝哝:“可不是作孽么,养儿倒养出个冤家来。”
正好此时,她的儿女寻了来,看自己姆妈在人群里议论先帝吓得赶紧把老人家拉走,家去。但此时人群也逐渐开始议论这件事情。
毕竟皇家秘辛,说不好奇那是假的。人群里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听说八王爷自打出世就乖张孤僻,不讨先帝的喜欢,反而是新君自幼就备受先帝宠爱?”
“我也听说了,不过太子瘫痪的可真是可惜,若不是他遇了刺客,如今登上皇位的便是他了。”
“这刺客是否事有蹊跷?八王爷本来和太子一母同胞,说不定八王爷此举就是为了给太子报仇?”
“别胡说了!先帝会算计自己的亲儿子?太子那是一片孝心,刺客是冲着先帝去的,太子主动挡的。”
“真是龙生九子,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有好有坏。”
议论什么的都有,人群都没有注意到,城门附近的茶摊有个穿着皂衣的小哥,面容看不大清,面黄肌瘦,正坐在茶摊前喝一杯浊茶。正是失踪多日的赵昀,他不动声色,人群的议论却都听进耳朵去。默默,一口一口,小口喝着大叶子茶,泪水一滴滴砸下来。
爹爹,孩儿不孝,没能抢占先机,让恶人有了可趁之机,您在天之灵且看着,孩儿必能给爹爹您报仇雪恨。
“新君即位想必田里的赋税要减了?”一位扛着锄头的老大爷询问周围的人。
众人哄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朝代更迭,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老百姓也不关心那个位子上坐的到底是谁,反正皇帝姓什么田里都会长出稻子来,不若好好收割庄稼,不然明日里便要饿肚子了,于是慢慢人群也散去了。
赵昀也起身,将帽檐拉得低了一点,结过账便小心翼翼往城外去了。
京中端王府前,随着端王的被通缉,这座府邸也失去了往日的荣光,门可罗雀,里面的小厮有的失踪了,有的自行走了。现下只剩下冷冷清清。
如今新帝在朝堂上说起,被废的前太子虽然行动不便,但犯事的毕竟是他的兄弟和舅家,不免被牵连。宗室里几位长辈王爷站出来劝谏了几句,劝谏好歹先太子是为着救先帝才落得一身残疾,又正是新帝展示仁慈的好时机,于是新帝降下旨意:将大皇子囚禁于端王府,高墙永筑,永生不能出来。
很快就开始砌墙,一道青砖高墙拔地而起,将这座府邸将外面永远隔绝开来,赵昇和他的仆从们被迁到了这里,绝望的等着那堵高墙的完工。
赵昇着人将自己背到院子里,看着外面那座砌了一半的围墙,上面还很贴心的给他留了一个小窗,他心中平静毫无波澜,自小就被当成储君培养,利国为民这些观念早就被植入了骨子里面,如今国有新君,自然不能再容得下自己这个前太子出现。
八弟到底是仁慈,给自己留了一条命,囚禁自己的命令想必是出自朱太妃——他那位毒辣的生身母亲。
不知道母亲怎么样,舅舅下狱,祁家被贬谪,弟弟被通缉,母亲此时也应该走到人生的绝路,偏偏又不能和亲人们同甘与苦,还得被朱太妃软禁在后宫里充当人质,在朝臣前扮演母慈子孝的戏码,想必比自己痛苦百倍。
那个人呢。他被贬谪为平民了,想必是外联络祁家的旧部?还是去潮州陪同被贬谪的父兄?还是陪着祁家担惊受怕的女眷们?
他正神思游离,不料耳边传来一阵阵低低的咳嗽声。赵昇转头一看,一瞬间惊讶的眼珠子都错不开了:“你你!”
却收到祁非凡一记警告的眼神。
他慌忙压低声音,忍不住问:“你疯了!赶紧出去!”
祁非凡一身小厮打扮,丝毫掩饰不住他周身的气派,他看着赵昇:“我就是疯了。”
赵昇知道这一位的性子,倔强的不行,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他缓下来:“你费尽千辛万苦为着看我一眼,我如今感动的很,可你得赶紧走了,趁着墙还没砌上来!”
祁非凡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我来了就不走了。”
赵昇恨铁不成钢:“你!祁家怎么办?外祖怎么办?你兄长和弟弟又怎么办?”
祁非凡低低说:“赵昀已经去联络祁家旧部了。娘亲去陪着兄长和弟弟,我祁家不缺忠心耿耿的仆从,我已经跟外祖和娘亲请过罪了:我一定要来陪着你。她们也都知道。”
“再说”
“再说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再投几世胎才能再碰上你?”
赵昇不习惯祁非凡这样突如其来的神情,他不自在的皱了皱眉,祁非凡明白他心中所想,笑起来,握着他的手:“那就让我们,坐在这里看着那堵墙砌起来吧。”
一轮残阳,红烈烈的光芒尽撒天地,云朵被染成金黄,地面上世间万物,都被镀上了一层静谧的橘色光芒。
赵昇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来,最后变成一道释然:那就,一起吧。
老太君因到底是皇家骨血,再加上年纪大了,于是朝廷特别赦免,准许她留在汴京,但她然而执意跟孙儿一起去潮州。
祁老太君和祁夫人如今在汴京城里的一家客栈,家中所有资财被抄家,府中奴仆被尽数拉去卖掉,还有几房自由身的家人,提出要祁老太君和祁夫人去他们家里暂住,但被祁老太君拒绝了。如今山穷水尽,总算还要有些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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