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淑妃娘娘金安,您吉祥!”说着半屈膝抖着绣帕行了个蹲礼。
“起吧,你们主子在何处?”
“回淑妃娘娘的话,我家主子正在堂屋。知道您要过来,还特意传了盏血燕在盅里温着,正等您呢。”
“还是你们主子会调理人,才几天不见,你越发有大宫女的架势了。”
“多谢淑妃娘娘盛赞,您留意脚下,还请屋里说话。”
……
一行人穿门过院,转眼工夫就过了穿堂、到了正殿堂屋门口。
素玉撩开帘子先把淑妃让进了屋,亲自帮她取下了鹤羽织金雪狐领子氅衣,又转身放在身后小宫女端着的白瓷玉骨托盘里。
门外另有唤做春分的二等宫人带着淑妃的一众侍从去西边矮厦里候命,只余芳蕊芳慈两个跟进内室。
绕过十二幅的镶牙檀木山水落地画屏,淑妃缓步走在最前。
也不须人指引,她轻车熟路直奔内室。
贤妃果然正歪在紫檀罗汉床上,由着素兰轻轻按压着她的当阳穴闭目养神。
屋子里地龙烧得旺,贤妃只穿了石青色的暗纹织绣常服,脸上也未大妆。
如果不是因为眼角的细纹,哪里看得出已近天命之年,说是三十五六也不为过,尤其是一头乌木般的秀发更是保养得宜。
听见脚步,贤妃微张开眼,原本慵懒的面容上带着得体笑意:“淑妃姐姐来了,快坐,我正有事同你商量。”
“看贤妃妹妹说的,有什么我能做的,直管吩咐就是了。”说着,在罗汉床炕桌的一侧坐了下去。
马上有两个穿着鹅黄色缎面褙子的宫女捧着装暖盅、茶水和痰盂的托盘上前。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委实令人糟心。”贤妃揉了揉额角,语气有些无奈。
淑妃闻言,将端起的冰胎青里釉漱口茶盏又放回了桌上,抬头静候下文。
“昨晚上宫外递来折子,说是塔穆察家的那位格格,哦,就是小九还没过门的嫡福晋,突发急症没了。”贤妃也不卖关子,索性直说。
“啊!消息可确实?”淑妃说完觉得有些失言,“这话怎么说的,九贝勒他知道了吗?”
“昨晚上他在我宫里用膳的时候就知道了,倒是没说什么。我怕这孩子心思重,已经让老四这两天多宽慰他。只是这样一来,他嫡福晋的人选就要尽快重新定下来,十阿哥大婚就在半年后,这长幼之序可不好乱了。”
“谁说不是,这人选的事真是耽搁不得,只是大选还要两年,这如何是好?”
“我想着,今日小选的秀女,我们不妨先相看起来,若真有出众的,再向圣上请旨。”
“可这出身会不会太低了些?”小选都是包衣出身,九贝勒就算再不受待见,那也是天潢贵胄。
“这个倒也无妨,我们旗人何时在意过出身?朝堂上尚有包衣出身的封疆大吏,有了功劳还怕改不了身资吗?后宫更是如此。远的不论,就说贞贵人家--梅赫理氏,不就是刚从镶红旗抬到了正白旗,淑姐姐你这自灭底气的习惯可要改改。”
淑妃从前也是包衣出身,后来诞育皇子有功,才抬了籍,所以贤妃才有此一说。
“我省得的……九贝勒也真是命苦,所幸还有妹妹你看顾着他。”
“悦嫔妹妹去的早,将这孩子托付于我,老四与他又投缘,总要替他多操心些。”
“这孩子打小持重懂事,将来必是个恭顺的。”
“我倒是不指靠他的孝心,只要他们兄弟手足和睦,我就知足了。”
“那等会儿的阅看,我们可要仔细些了,总要给他挑个可心又知冷知热的。只是又要辛苦妹妹了,前前后后事情都赶到一起去了。”
“唉,圣上突然决定把明春的小选提前到这个月,时间本就紧。数日前才放出去近百人,明春还是先太皇太后九十岁的冥寿--总要人手大办;各个王府里、宗亲家又都急头白脸跟咱们要人,还不算小九小十建府后的杂务和人选……我倒是想躲懒,可哪有那么好命。”贤妃忍不住抱怨。
“妹妹放心,我们的难处,圣人心里有数,也总会体谅的,说不定到时候多顾念老四和老五些,我们这做额娘的也就别无所求了。”
“托淑姐姐吉言吧,我去后殿更衣,你先在此尝尝南边儿新贡来的血燕,等会儿选阅有得消磨。”
“贤妃妹妹且去,无须着急。眼下时辰还早,秀女们怕是刚进了顺贞门,总要等查过体再说。”
“也好,那姐姐先自便。素玉你留下伺候。”
“是,主子。”
第5章 【满庭沨】
“自前朝始,民女充入禁宫服役就已是定例,到了本朝,虽宫廷奢靡纵欲之风渐衰,但仍有使役之需,故沿袭了选秀一制。然当今天子念及天下百姓劳苦,又忧虑民心不稳,故所需宫女仅从天子家奴,即上三旗包衣中拣选,既可保人选忠良,又可免汉民骨肉离散之怨……”
“咱们姝菡又不用参加内务府小选,老爷同她讲这个做甚?要我说,便是日后大选,我都不舍得让女儿去。”
“为夫这不是给菡儿讲礼制顺便才提到此节吗?不过菡儿她才几岁,夫人就想到大选那么远了?”
“老爷说得轻巧,我曾在宫中多年,最是知道里头日子的艰难,菡儿又历来纯真质朴,我怎会不忧心?说句托大之词,宫闱内的勾心斗角,不亚于你们男子在朝堂上的倾轧艰险,你让我如何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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