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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吏目听说她们要调阅太后的医案,先是照例验看了腰牌,然后便带着两人进了储藏着医案和各类医典的后院。
    他进院后顺手打里面扣好了门闩,只因另一个同僚生病告了假,门上无人看守,而医案眼下放的杂乱,怕一时不好翻找,关了门省得旁人趁乱溜进来。
    此处收藏着本朝开国以来所有的医案和前人的医学著术,因三日前刚经过翻建,眼下还有很多装订好的书册临时摞在房门边的条案上来不及上架。
    “实是对不住,这两日人手不足,正忙乱,昨日才归置好圣上的那部分医案,余下来不及细致整理,等会儿恐要费些功夫。”
    豆蔻忙说:“不打紧的,大人慢慢寻,如此倒是我们给您添乱了。”
    云吏目忙说:“不敢,不敢,两位姑娘也是领了主子的令办差,某自当尽力。”
    姝菡望了眼前数排高架,转而好心道:“若云大人信得过,不如指了大致方位,我们姐妹一起跟着找找?”
    对方有片刻犹豫,可想到屋子里堆积如山的卷牍,加上这两人算是信得过的旧识,便指着靠南墙深处的几排高架:“应是在那左近,上头皆是太后她老人家和各位主子娘娘的脉案和药案。若此处没有,便是被史大人放在了后面新辟出来的房间,那处却不好让两位过去。”
    姝菡明白,里间陈列的恐怕是圣人的医卷,那才是真正要紧的,除了皇帝的敕令,无人可调阅,所以云大人才分为谨慎。
    “我和姐姐便在外间先寻吧。”
    豆蔻看了姝菡一眼,随即应了声好,那位云大人则转身去了里间分头找。
    豆蔻择了靠墙最末一排翻找,姝菡自要和她避开,便从次一趟开始。
    她惯常读书,一目十行迅速浏览着卷脊上的注记,片刻便叨见了自己想要找的其中一册。
    听着身后有沙沙的书册翻动声,姝菡回过头勘了一眼,视线果然被堆积在架子上的书册挡了个严严实实。
    她这才小心取下那本标注着昭宪仁皇后的蓝色卷宗,便是今上已经过身多年的那位元后,也是当今太子生母的那一册。
    姝菡此时很是庆幸,以往散录的诊视记述都是按了时序装订,她很快便翻到了启泰十三年四月那几页,里面清楚记载了某位罗姓太医为已逝先皇后请脉的全部细节。
    看上去,倒像是平常的平安脉,一切体征无异,只开了助眠的花草茶。
    姝菡不死心,又继续往前多翻了数个月,均没发现鹿胎的用药记录。
    这实在令人很意外。
    按姝菡先前推算,齐娘娘的鹿胎,十有八九是皇后着人混进去的。但此物并非寻常人可用,非一宫主位不可得,且并非是药局常备药物,所以无论是从动机、能力,以及后面发生的罚跪事端看去,都属这位嫌疑最大……
    姝菡本以为,此番定能从皇后医案的药方里找到这味鹿胎,却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了。
    医案有着彼时院判的私印,应是做不了假,用药和脉象也是对症的,一切看似毫无破绽。
    如果非说有什么反常,便是前边一个月,皇后连续请了两次平安脉,且中间一次连个养生的太平方子都没开。
    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姝菡没拿到撑起自己猜测的实证,不觉大失所望。
    放下这疑惑,她复又去找另一本。
    也没费太大工夫,只在同一架子的最底层,且似久无人问津,上面甚至落满了灰。
    那是一本卷脊写着珍妃的书册,可能都无法称之为书册,目测不过十几页,似她短暂的人生一般轻薄。
    和昭宪仁皇后那一册相同,卷宗里的封号已经圈上了黑色边框,是薨逝者和在世之人的区别。
    姝菡从启泰十二年腊月开始翻起,果然见太医诊出喜脉的记述,上面是初次诊出时年的齐贵人裔龙在怀,另详具保胎的避忌和药方,尤其反复强调:前几月备孕所用的鹿胎须马上停了。
    姝菡更加迷惑:按说,以齐娘娘当时的位份,是没有资格用鹿胎的,这药方能过了明路写在医案里,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皇帝的金口盛恩,当时这位汉家女的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难道说,是因她此前服用了过量鹿胎,才遗祸自身?姝菡不禁进入了自我怀疑。
    不对。
    她小产那日的随笔里,明明写着冯御厨所制的鲫鱼汤带着腥气,这一点再错不了。
    那这鹿胎,又是打哪儿来的呢?
    线索似乎断了。
    带着这疑问,姝菡将两册医案放回原处,另换了一行书架去找太后娘娘的那份。
    又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云吏目手捧着厚实的书册,一边走一边召唤:“两位姑娘无须寻了,某已在里间找到了。
    姝菡闻声走了出去,豆蔻稍后也跟过来。
    两个人在外间做了登记,又道过谢,便带着医案去寻顾嬷嬷。
    膳药间院子里,一个眼生的小姑娘开了门,原来是顾嬷嬷又添了帮手。
    而顾嬷嬷此刻正带着灵芝在院子里头忙做一团。
    “豆蔻和菡儿回来了?你们先在里屋稍微坐片刻,我正急着炮制给贤、淑两位娘娘的鹿胎膏,一时半刻腾不开手……
    姝菡福至心灵般被点醒:原来竟是鹿胎膏!到此为止,这一切旧事终于穿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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