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婢告退,王爷慢行。”
回程上,她念及失了书稿虽感遗憾,却想起安亲王前两日让小邓子捎给她的那句“来日方长”。
他所言不错,时间还长,一切没有落定。
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002
太后在正堂等了多时。
皇帝带着众皇子请安离开后,她让豆蔻去罩房给姝菡送点心,才知道人被安亲王身边的小邓子带走了,且是带去长春宫回话。
太后对此难免生疑。
她倒不担心姝菡去了长春宫会吃亏。只要寿康宮的院墙不倒,她也尚有一口气在,那位做梦都盼着自己儿子登基的贤妃是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只是事情透着不寻常,实在令人挂心。
这会儿听门上来报,安亲王求见,菡丫头也被送回来了,心里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转眼间,安亲王已经进了屋。
“皇孙给老祖宗请安。”
太后没应声,先向门口张望了一眼,却没看见人。
“老四啊,听人说你母妃把我寿康宮里的抄经侍女叫走了,还说马上就给我送回来,现在人呢?”
安亲王俯身答道:“让您老忧心了,原是孙儿的不是,没弄清楚状况就将人唤了去,这会儿已经送回来去后面梳洗去了。”
太后眉头微蹙,对这回答并不满意。人说带走就带走,连个像样的解释都没有。
“如此,你便跪安吧。”任谁见了,都知她带着气,显然也不想和他多费口舌。
安亲王仍不紧不慢,将袖袋中一本半湿的册子抽出来。
“母妃失了的东西已找见了,只是后面又引出些旁的趣事,孙儿愿博老祖宗一乐。”
太后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让宮嬷嬷将那书册取过,转而翻看起来。
片刻后,太后满脸阴沉,如暴雨将至。她朝着宮嬷嬷摆手:“你们都先下去,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随着房门被从外面关严实,太后将那书册摔到桌案。
“说吧,你们娘俩儿想作什么妖?把这几十年前的旧物都翻找出来了?你们既然有这个胆量翻旧账,怎地不直接呈给你皇帝老子看看?是这东西禁不起推敲?还是打量我老婆子好摆弄,甘愿给你们当枪使唤?”
安亲王撩开袍子跪好,也不因太后的连番反问失去方寸。
“老祖宗息怒,请容孙儿详禀。您看到的这本手稿,孙儿确是不知它的真伪,也并没想过将它呈到御前。之所以拿到寿康宮来,是想向您讨个主意。”
太后站起身,觉得万分可笑:“让我拿主意?你们可真是好出息。自己想往上爬想疯了,又知道我当初心疼死了的烛薇丫头,就想起来拿我个老棺材瓤做筏子。我倒要听听,让我出得哪门子主意?”
安亲王仍跪着答话:“这东西得来的蹊跷。竟是在长春宫的宮人房找到的。那处从前住着的,除了母妃赏给九弟的宝济氏侍女,便是您身边的侍女菡儿……所以孙儿斗胆猜想,这人牵连着母妃和您的寿康宫两处,怕是不简单,这才敢惊动您。”
听都这儿,原本一脸怒气的太后才觉得他话里有话:“你是什么意思?”
“老祖宗稍安勿躁。孙儿之所以来这一趟,实是因这东西太过烫手,又不知道藏它的人是谁?有没有后手?想着老祖宗经过见过的多,保不齐就能给孙儿提个醒,或指条明路。如此,孙儿查出来是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藏匿下这要命的物件,留着去戳圣人的心窝子,也好早做防范去了后患。”
一个字不提要借此物呈给皇帝,也不提让太后出面指摘中宫。
太后复坐回酸枝梨木的太君椅,静默了半晌:“也难为你了,起来回话吧。”
安亲王稳当在下首坐了。
太后知道,安亲王的话不能全信,但这东西的来历,她心里也没底。既然安亲王敢大张旗鼓揣着东西找上门来,还拉上了菡儿,未必就全是碰瓷儿。
“你既是要讨我的主意,那我便做了这个主。这东西,留着确是个祸害,在没找到嫌凶之前,就先由我收着,总归你们这些猴崽子们都要避嫌,沾手就是个死局。等什么时候水落石出了,我再将它毁了,你若觉得使得,就回去侯着,若觉得不妥,东西你带回去,但也别攀扯我寿康宫的人。”
按亲王目的达到,俯身行礼:“孙儿皆听您的。”
太后送走了这个日益老辣的四皇孙,有一瞬觉得自己到底是老了,明知被算计了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想着需要她护着的这满院子的旧人,尤其是身世最坎坷的菡儿,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她想来想去,实在拿不准安亲王的话,于是便在晚饭后特意召来那孩子,也不明问,只将那书册摆在手边看她反应。
当姝菡露出那副不敢置信又掩饰的表情,太后便知道,这件事,寿康宫终究失了立场,不可能独善其身。
可是又怎么忍心怪那孩子?
她因太子家破人亡,难道要她压抑着仇恨每天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是天下太平吗?
003
天子围猎一共七日,带着接近半数的武将,四妃中只有敏妃同行。
禁足多日的太子终于等来了圣人的赦免,于这七天代君监国,伤后初愈的英亲王领旨协理并领着禁军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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