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都鲁氏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随即换上她那副千锤百炼过的端庄仪态。
“那也不必等她了,倩儿,吩咐传膳。”
姝菡不奇怪那木都鲁氏对这位庶福晋的厌恶之情,却实在不理解一个庶福凭什么敢如此驳当家主母的面子?
便是再得宠,也不过是好听一些的妾,想来,也是对她那位领兵在外的兄长白景瑞十分有信心。
再冷眼去瞧旁边次桌的几人,均是循规蹈矩的模样,连平时和自己不对付的素玉都显得没精打采。
也对,安亲王不在,这宴席对她们而言便形同鸡肋。
等八个冷盘上齐,热菜也走了一半,白佳氏终于在她侍女涟滟的搀扶下施施然进了屋。
她不徐不疾蹲了个礼:“给福晋请安。”并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男主人不在,那木都鲁氏也不会惯着她:“怎么拖到现在才来?”
白佳氏惯性地将手抚上她已经显怀的腹部,“今日害喜污了衣衫,沐浴换衣费了些时间,请姐姐勿怪。”
那木都鲁氏虽看不惯她做派,也不能真将她如何。
“这是咱们府上的海佳氏侧福晋,这是白佳氏庶福晋,你们是头回见,以后姐妹间要和睦相处。”
两人其实不是头回见,但姝菡此刻被点了名姓,只点头:“白妹妹。”
白妤婷似是才见到主母身边的人一般,只拿眼打量了一番,才笑答:“原来是侧福晋,失敬了。”
却看不出有何诚意。
姝菡无争宠之心,对这轻慢也不当回事。
谁想到,白妤婷刚落座,似是想起来什么,转而问她:“我方才听见,侧福是姓海佳?”
姝菡不解:“不错,我阿玛是海佳氏的旁支,庶福晋有何见教?”
白妤婷掩唇低笑:“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凑了巧。”说着,将视线落在了次桌某个穿着秋香色常服的格格身上。
那木都鲁氏将脸一沉:“好了,都好好用膳。”
姝菡抿唇,不再应声。
白妤婷含笑答了声“是”。
一场宴席便这么消磨到午后。
姝菡回了房,知道白妤婷定是话里有话,将铃儿叫来:“次桌上素玉身旁的那位穿秋香色的格格是谁?”
铃儿有些吞吐:“是梅赫理·宝洳。”
难怪,是应在了这段因缘上。
“我知道了,勿和王爷提起此事。”
003
端阳家宴后,姝菡在王府的生活便进入了正轨。
其实,除了每隔三日去上房问安,和过去的日子并没太大差别。
姝菡知道白氏因着位份高低,对自己有着天然敌意。但她对白氏也委实没有什么好感,如此自不必装出个姐妹相和的样子给人看。
好在白氏要养胎,请安的事都被豁免,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于明面上就没什么不堪闹出来。
眼下真正让姝菡发怵的是:这个月十六马上就到了,而福晋已经安排了嬷嬷给她讲侍寝的规矩。
听说安亲王归期未定,姝菡只盼着能错过她那五天,也好让她再混过一个月。
五月十七这一日,铃儿将放了午膳的食盒拎进屋。
看左右无人,她凑近了正在抄经的姝菡:“给主子道喜,王爷回府了。”
姝菡悬着的手腕一抖,好好一篇经文,就这么污损。
姝菡放下笔,认真看向铃儿:“王爷出门多日,应是会宿在正殿吧?”
铃儿没听懂她心里企盼,只满脸得意:“王爷在福晋院子里用的午膳,另让邓公公吩咐,让咱们院子里今晚上不许落锁。”
姝菡瘫坐在桃木椅上,明明满室暑热,却感兜头一盆冷水浇来。
是夜,铃儿伺候着姝菡沐浴,将不知哪儿得来的花瓣撒进她的浴桶。
姝菡心里头烦,披着浴袍便气哼哼回了寝居。
屋子里灯火正亮,摇曳烛光里,已经换好了寝衣的安亲王正拿着本经书坐在八仙桌旁出神。
姝菡膝一软,险些站不稳。
铃儿本跟在她身后,在门口见王爷这身装束,便不再进去,只在外头顺手替他们掩好门。
安亲王听见动静回过神,抬眼看像呆若木鸡的女人。
“过来。”他声音不大,甚至算得上温柔。
姝菡却感觉他情绪似乎不大好。
可还是要认命过去。
“听福晋说,伤俱养好了?”
姝菡不敢说谎:“嗯,就是还留了些印痕没消。”
安亲王于是伸手去撩她的浴袍,动作极其自然熟稔。
姝菡吓得一把攥住他带着厚茧的大手。
安亲王脸上辨不出喜怒,只用单手锢住她两臂,也并未十分使力,已直接将她圈在怀里贴紧,是个美人背入君膝的姿势。
姝菡知道自己在抖。
安亲王自然也知道。
他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浴袍半褪下来,光晕里,光洁皮肤上果然有一道刺目红痕,那是废太子的毒手。
安亲王用他经年带着的扳指,无比缓慢地沿着那鞭痕的烙印,一寸一寸掠过,似乎想借此将它悉数抹去,那动作仔细得甚至不带丝毫欲.望。
姝菡却觉得,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滚烫起来。
虽她没经过人事,却也觉察,今晚的安亲王,似乎不同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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