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真正醒转,她已经躺回之前住了一个多月的翊坤宫寝殿,身边伺候的倩儿正红着眼替她掖被脚。
“娘娘,您醒了。”倩儿惊喜之余,赶忙回身喊人:“快将顾嬷嬷请来,就说皇后娘娘醒了。”
那木都鲁氏仍感觉不太真实,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她印象里最后的场景,还停留在产婆喜气洋洋地告诉她,生下来的,是个格格。
想到这里,她终于记起来,她还有个孩子的,虽然被告知是个格格,但万许那时是在梦里。
“倩儿,倩儿,我的孩子呢?”
“娘娘别急,奶娘把大格格抱去喂奶了。”
“大格格,呵呵,大格格……”果然不是梦啊。
倩儿看皇后一边自言自语还一边流泪,赶忙在一旁劝:“娘娘万万保重了身体,您这一胎生的不易,大格格胎里也带着弱,您这个时候,一定要先照顾好自己,等养好的身体,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皇后闭上眼,把指节紧紧攥向掌心。
“再来?呵,再来不了了。大阿哥的脸毁了,继不了大位的,肚子里的这一个,也是个不争气的。我凭什么再来呢?”
“娘娘您别灰心,大阿哥还小,说不定过几年再大一些,脸上的印痕就会消了,大格格知道您为她受了苦,将来也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您的福气才刚刚开始,一定要撑着这口气振作起来啊。”
皇后似乎并没听进去,只把脸别向墙里面,不说话也不动。
“娘娘,奴婢去把大格格抱来给您瞧瞧吧,大格格她生得像您,长得玉雪可爱,您见了准保喜欢,等您大好了,到时候就可以给她装扮起来,一定跟年画里走出来的金童玉女一样讨喜。奴婢想着……”
“够了,别再聒噪了,我谁也不想见。”
倩儿被打断,还来不及继续安抚,身后骤然想起另一个浑厚的声音。
“皇后连朕都不见吗?”
皇后先是不可置信,而后转为满脸欣喜,将挂着眼泪的脸转向门口,果然看见了只穿了身常服的皇帝站在门口。
她以为,皇帝一定已经厌弃了她,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皇上,臣妾是不是在梦里?”
皇帝记着顾嬷嬷的叮嘱,尽量和颜悦色,连方才听见她对大格格不喜,都暂时没去计较。
“听说皇后这一胎生的辛苦,朕来看看。”
“臣妾无用,让您挂心了。臣妾方才不是有意推开大阿哥的,臣妾只是一时激动,福元他现在还好吧?”
“你放心,福元在母后宫里,身边也安排了崔公公照顾。”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其实很想和皇帝多说几句,可是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两个人从去年起就聚少离多,这分别久了,就仿佛回到了刚大婚那会儿,谁也不知道彼此的脾气秉性,都要慢慢摸索试探。
可终究如今的皇帝,她已经看不透,也跟不上他的脚步了。
皇帝也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尴尬,只好临时挑了个话题。“我还没见到大格格,她生的好吗?”
皇后脸上一顿,不知道皇帝有没有听见先头她和倩儿的对话,只扯出个笑:“奶娘带下去喂奶了,臣妾这就叫人把她带过来。”
皇帝却言:“夜里风大,雪也刚停,今晚就不折腾她了,来日方长。”
皇后听他说来日方长,原本暗淡的目光又亮了起来。“皇上,臣妾先时糊涂,伤了您的心。您能看在臣妾将死的份上,原谅了臣妾吗?”
“休要胡言,顾嬷嬷说了,只要你好好卧床将养,不日定会大安。”
“臣妾是历过生死的人,自己的身体再明白不过。您肯过来这一趟,也是可怜臣妾吧。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说着,转过脸,抽泣起来。
皇帝见不得妇人这个样子,也不会哄人,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反复说着不要多想,保重身体要紧。
皇后突然想起了还有件大事放心不下,只强忍着泪央求:“皇上,臣妾别无所求,只求您往后勿要恼了大阿哥。臣妾听说,他脸上的痘痕待日久年深,是可以消退的……”
“你都这般憔悴了,还惦记那些无用之事,大阿哥是朕的长子,朕怎么会苛待于他,你好好休息,勿要忧思,我改日再来看你。”
“皇上……”皇后还有万千言语困在心里,却赶上顾嬷嬷带着人进屋。
“听说皇后娘娘醒了,老奴来给娘娘请脉,还请万岁爷移步。”
皇帝从便从榻边站起身来:“朕也该走了,你们尽心伺候着,有任何事,即刻去养心殿禀了。”
皇后只得望眼欲穿地见那人跨出了门槛,消失得再无踪影。
003
过了正月初六,军机处又再次热闹起来,才歇了没几日的阁老和中堂们歇息了十数日终于挂印上差。
虽然各处府衙仍然封着印,且朝廷也要等到正月十五以后才恢复大朝,但在养心殿的皇帝其实没有一天闲的下来。
除了日常的政务,他还要分神过问后宫的琐事,只因太后这几日身体欠安,精神不济,偏偏她顾及着未出正月,不肯用药。
皇帝有心在后宫里挑个能主事的人替太后分忧,却发现除了白妤婷,竟然真的没有其他人选,顿时放弃了这个打算,只得让小邓子多留意后宫里的动静,且日日也抽出时间去慈宁宫看望强撑着的太后,也顺便安抚暂时不用去上书房的大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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