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先走了。”谷陆璃站在台阶上,右手举着另一本结婚证,似乎是不知该将它怎么处置似的,怎么着都不对,只别扭得这么端着,像是捧着圣旨般,转头对宋尧山道,“你去上班?”
“哎?啊,对。”宋尧山回神清咳了一声,语速猛一下飙得有点儿快,“学姐去哪儿?去学校吗?我时间还早,开车送你吧,顺路。”
“不用了。”谷陆璃刚向往常一样利落地拒绝他,眸光就落在他手上那本结婚证上,迟疑了一瞬,又补了句,“我要先去趟市中心医院,给我妈办出院手续,你今天先去上班吧,改天再见她。”
宋尧山眉心微隆,心下立刻就有了计较:“你母亲生病了?严重么?”
谷陆璃摇了摇头,垂眸敛目,如实而简略地答了句:“昨天晚上她犯病了,不过已经没事儿了。”
她整个人的神态都在内疚,肩背却挺得很直并无后悔,情绪始终很平静,想来她母亲身体的确无碍,宋尧山应了一声,眼神探向她,瞬间便明白了六七分,宽慰中掩着心疼,只道:“学姐昨天受委屈了。”
谷陆璃如今对他的敏锐已见怪不怪,闻言只挑了眉梢轻描淡写地笑着觑了他一眼,依旧没什么太大情绪起伏,她似乎还没完全接受已婚的事实,却又强硬地逼迫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清醒快速上线。
谷陆璃指甲下意识掐着结婚证,掐得封面上都隐约有了褶皱的痕迹,嘴唇猛地抽动了一下,似讽刺又似解脱,眉心一皱一展,眼里像有水光流动,却是终于清醒了,她意有所指地抬眸看他,笑着道:“以后不会了。”
谷陆璃只觉那一句话出口,“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碎了满地,她心里猛然升起一种她输了的感觉,她一直以来的竭力反抗输给了这个时代划给世人的规则。
她说完依旧保持着平举结婚证跟举着碗救命汤药似的姿态两步下了台阶先行离开,宋尧山望着她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是场艰难而诡异的婚姻,他爱他妻子的方式,需要以一种不被她察觉的方式无声无息地进行下去,才能确保这段婚姻或许会有一个美满而幸福的未来。
这道超纲题一但被解出错误答案,顷刻间便会转化为送命题。
宋尧山心头的喜悦也渐渐淡了,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最简单的一步。
他正要离开,手机突然响了,那是专属于谷陆璃的来电铃声——一首老歌,台湾歌手张信哲的《信仰》:“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注1)
宋尧山清了下嗓,掏出手机来迅速接通:“喂,学姐?”
“我......不好意思刚才忘了,这事儿其实应该婚前办的,对不起.....”谷陆璃站在街角,背对着斑驳老旧的红墙,半个身子沐浴在暖阳中,抿了下唇仔细措了措辞,语气缓慢而谨慎,“我记得谈方方说过,你们那行属于高薪,我却还不知道以后能做些什么工作,还有我母亲......为了避免......这两天我们找个时......等你闲了找个时间,我们去做一下婚后协议吧,亡羊补个牢。”
宋尧山立在阳光下,闻言也下意识攒紧了结婚证,脸上神情失望中透着些微伤怀,却又陡然失笑,这不就是谷陆璃?最真实的谷陆璃本璃,人设没崩。
“我相信学姐,只是,如果学姐坚持的话,”宋尧山一只脚已跨入了他人生的新副本,他必须要竭尽全力地去扮演好一个称职的形婚角色,所以他只能说,“好。”
第22章 小卷毛啊
谷陆璃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刚查完床,陆女士没什么大碍可以出院了。
谷陆璃去办了出院手续,又买了早餐,转回病房,陆女士正坐在床头,手里捏着手机发怔。
她闻声抬头,见进来的是谷陆璃,脸上又呈现出那种讪讪的、讨好的神情,讷讷地唤了声:“阿璃。”
谷陆璃拎着早餐袋子走到她床头,垂着头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她其实很讨厌陆女士这种吵完架就能立马翻篇的性子,可又像陆女士所认为的,母女间哪来深仇大恨,若是不翻篇还能做什么?压着对方头认错么?
夫妻间尚且还能借着情趣耍耍花枪闹一闹,母女间却只能互相原谅。
兴许就是因为原谅的成本太低了,所以下一次伤害才往往来得那样轻而易举。
“阿璃,”陆女士嘴唇动了动,掀着眼皮小心翼翼地觑她,像无数次她俩争吵后一样率先道歉,“对不起。”
“嗯。”谷陆璃又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她从袋子里掏出一次性饭盒,“啪”一声打开,将一屉素馅儿蒸饺递给她,嗓音略微喑哑,淡淡地道,“吃饭吧,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吃完我送你回家。”
陆女士一手接过筷子一手接过饭盒,忐忑地吃一口瞥一眼谷陆璃,眸光不安地追着她来回移动,似乎得不到谷陆璃明确表态的一句“没关系”,她便不得安心。
谷陆璃开个盒盖莫名沾了一手的油,视线转着满屋一扫,却是没找着纸巾盒,她一言不发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转身去了洗手间。
陆女士盯着她背影臊眉耷眼地瘪了瘪嘴,又酸了鼻头,一口塞了个蒸饺,鼓着腮帮子憋着泪。
她大多时候都没觉得过错出在她身上,只是性格使然、习惯性认错罢了,得不到对方谅解,她就感到自个儿还挺委屈,饭也不大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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