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陆璃情绪肉眼可见地缓了一下,竭力压住嗓音里的抖,手指戳了几下屏幕输了串数字进去,拨了电话扣在耳边。
那人也不走,只偏头瞥了宋尧山一眼,迎上他揣度与诧异的眼神,跟他客气而简洁地打了个招呼:“宋先生。”
宋尧山也冲他点头回礼。
“你在哪儿呢?”谷陆璃接通电话,沉了嗓子颇不客气地对电话那头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结婚?我妈告诉你的?”
宋尧山眼神一动,那人却面沉如水,丝毫不意外。
“不是,阿璃,我中午约了人在许氏谈生意,正巧就在你楼上,刚才见到门口贴了你的名字。”屋里很静,谷学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语速和缓而儒雅,“阿璃,结婚怎么不给爸爸说一声呢?你还在生弟弟的气?”
谷陆璃闻言一声冷笑,笑他的一招四两拨千斤,竟然试图将自己与他的仇恨全部往谷志飞身上转移:“你还要脸么?”
“阿璃,怎么跟爸爸说话呢?”谷学海温声斥责她道,“小韩将卡给你了吗?那是爸爸一点儿心意,你结婚,爸爸也不能到场——”
“你为什么不能到场?”谷陆璃眉眼斜挑,嘴角讽刺意味缓缓堆起,“你不就在楼上吗?我婚礼还没开始呢,你要来,我当场认你。”
宋尧山意外地一蹙眉。
“阿璃——”电话那头无奈叹气。
“你敢出来吗?”谷陆璃截口道,“你敢不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自称是我父亲,将那张卡交到我手上?”
“阿璃,”谷学海闻言一顿,拖了长音耐心又道,“你不要——”
“不要什么?”谷陆璃再次打断他,“无理取闹还是强人所难?”
谷学海:“......”
谷陆璃一声嗤笑,嗓音柔而讽刺:“我就知道您不敢,您对我的愧疚,或者说我在您心底的重量,不过就是您那张卡上的数目罢了。让我猜猜,您那张卡上有多少钱?十万还是二十万?我猜连五十万都不会有,对不对?”
“阿璃,你不能凡事用钱来衡量,”谷学海挣扎辩解,“你在爸爸心里——”
“我以为钱就是你的一切计量单位呀,”谷陆璃忍不住笑出了声,嘴炮技能自发开启,“换-妻-换-子-换岳父都是有明码标价的,我难道错了吗?”
谷学海哑口无言。
宋尧山沉默站着,只觉谷先生是没事儿找事儿在给谷陆璃送人头,这一次又一次把脸往谷陆璃面前凑着让她削,却又不思悔改,妄想得到不该得到的原谅与尊敬,也真算是一种意义上的锲而不舍了。
“话说回来,您的总资产有多少?五亿十亿总是有的吧。二十万除个五亿......”谷陆璃自嘲一笑,接着说,“您自己算算我在您心里值多少?谷先生,别自欺欺人了,我之前就说过,您认我的目的不纯,如今看来,我对您也没多重要,是不是?所以,您对我也就不重要,很公平的,对不对?卡我会让您秘书拿回去,这十万二十万的,我还真有,不缺,往后还是那句话——”
她喘了口气冷笑了声:“——请别再联系了,算我求您。”
她话音既落便挂断了电话,那人见状也不等她吩咐,招呼也没打,厌恶地斜觑她一眼转身便走。
“把卡捡了一起带走!你老板还等着呢!没听见我说话是不是?!”谷陆璃下巴一抬冲那人沉声道,嗓音像是在寒潭里滚过的冷,“留着寒碜谁呢!”
那人脸上铁青难看,似是被狠狠冒犯了,转头回来捡了卡,复又傲慢地挺胸抬头出了门。
屋里一时又安静下来,门外却是一片喧哗,就快到时间举行仪式了,门里门外竟似两个世界。
许飞敲了下门,宋尧山含糊应了一声,他想扶谷陆璃起来,脚下踩着一滩水,一动,“哗啦”一声轻响。
他侧身把矿泉水瓶拿起来,摇晃了一摇晃,见还有小半瓶,就把另一只手里的吸管往里一扔,逗谷陆璃似得往她手里一塞,谷陆璃气还没喘匀,显然已经忘了之前要喝水的事情,捧着个水瓶一脸茫然。
宋尧山也不跟她说话,只低头挪了个位置,盯着地上那滩水,拎着谷陆璃湿透了的裙摆转了个方向,拉了拉西装裤腿,蹲下身去给她拧裙摆。
谷陆璃垂眸凝着他动作,下意识便抿了口水,又叼着吸管磨了磨牙,莫名生出些对不住宋尧山的愧疚来。
“不气了啊学姐,”宋尧山见她呼吸平顺了不少,拧着水又轻声细语地哄她,跟哄孩子似的,“不气了不气了。”
谷陆璃顿时哭笑不得,抬手就拿塑料水瓶不轻不重敲了下他头顶,宋尧山那一头卷毛又厚又密,严严实实地护着他那颗脑袋,被敲了也不知道疼,抬头还冲她笑。
“他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他蹲在那儿沾了满手的水仰着脸,耍宝似得给谷陆璃背《莫生气》,“生气伤肝又伤脾,促人衰老又生疾。看病花钱又受罪,还说气病治非易。”
“生气生上一分钟,六十秒钟没福气;生气生上一小时,六十分钟冒傻气......”
他几句话颠过来倒过去把几个版本的《莫生气》揉在一起,愣是背了一股子严肃认真味儿,谷陆璃这辈子没让人这么哄过,还真被他给逗笑了。
“笑了就行啦。”宋尧山找湿巾擦了手,如释重负地一吁气,自己也笑了,起身一拉她,“学姐,最终任务,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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