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没退休时,在县里也算位高权重,是大官,医院里的大夫多多少少都认得他,急诊室里也就他一人允许陪床人数gt3了。
“你还知道来?没良心的东西!我还当我死了你都不会来。”陆老爷子年纪虽大,却仍耳聪目明,见着谷陆璃登时又吹胡子瞪眼起来,往她身后斜斜一瞥,“你妈呢?”
“您也一把年纪了,可忌讳着点儿吧,别整天瞎说。”谷陆璃匆匆忙忙赶来,见老爷子面色潮红、额角渗汗,唇上的皮也干得翘起,人也越发显得瘦,似乎的确在生病,她生怕若说了实话又拱起老爷子的火,信口扯谎,“我妈早上手机掉厕所了,说是叫了个她一起跳舞的姐们儿出门买手机去了,我也没联系上她。”
老爷子于是又开始絮絮叨叨着骂陆女士“蠢”“败家”“窝囊”“不孝顺”。
“您小声点儿,急诊室里呢。”谷陆璃实在忍不住道,“您隔壁床还有病人呢。”
一屋老小都惯着老爷子一声不吭,顺便看谷陆璃笑话,就谷陆璃一人敢撂出这么一句来,老爷子手按着床边,颤颤巍巍起身抬手就想抽她。
“阿璃是怕您气急了加重病情。”宋尧山赶紧上前去挡,把谷陆璃往自己身后拉,拎着礼盒往老爷子面前一杵,赔笑赔得职业、标准又真诚好看,“外公,今儿这事儿是我们家的不是,该是我跟着阿璃过节来看您才对,我父母让我来道个歉,您别再气阿璃了。”
“不敢。”老爷子一巴掌抽了个空,见着他更气不打一处来,他原本就过不去这位外孙女婿结婚前没来拜见过他的砍,冷笑了一声,“我这外孙女嫁得真好啊,真好啊,婆家懂礼又硬气,倒是我这做外公的胡搅蛮缠了?”
“您——”谷陆璃闻言从宋尧山背后探出个头,又被宋尧山一侧身抬手按回去,晓得老爷子正在气头上,他将礼物随手往床头一搁,垂手立着只是温文地笑,挨个跟谷陆璃家里亲戚打了一圈招呼后,病房内总算是彻底安静下来,一大家子人全散去了走廊,床头只留了谷陆璃、宋尧山,谷陆璃大姨继续陪床。
老爷子就靠在床头嫌弃又冷淡得不住觑着谷陆璃,谷陆璃也不晓得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中间想出门给陆女士发条短信知会她一声,生怕等她来了谎话被戳穿要露馅,结果她一动,老爷子虚阖的眼皮就掀开了,阴阳怪气地冷哼:“怎么的?又要走啊大博士?”
“我不动,我就站这儿,我就是渴了,想出去倒杯水。”谷陆璃拿眼神示意了一示意宋尧山,偏头给他无声做了个“手机”的口型,宋尧山便明白了,她又故意对他说,“你去护士站帮我要个杯子,接杯水吧。”
宋尧山应了声,出去给陆女士打了电话,见她还是关机,只好给她发了短信,串了供,留了地址,让她看到短信赶紧来,又给他父母也简短通了话,说老人家暂时没大事儿,这才去护士站乖觉地要了三个纸杯,接了三杯温开水,复又进了急诊室,给了谷陆璃与陆家大姨各一杯,仔细又殷勤地扶着陆老爷子也小心喝了半杯水。
水刚喝完,化验结果也陆陆续续出来了,主治大夫拿着几张纸站在床头也疑惑:“看结果没什么大问题啊。”
老爷子从周一起就断断续续在发烧,温度也不高,始终徘徊在三十八度左右,伴随盗汗,偶有腹泻,食欲不振,起初只当是受了寒或染了流感,吃了些药,可四五天时间却迅速消瘦了三公斤却有些可怕,今儿一屋人正准备吃午饭,他突然头晕得厉害,站都站不住,便被家里老小赶紧送来了医院。
可如今一通检查做下来,他大小便检查正常,无尿路与肠道感染,上腹B超正常胃部没什么问题,唾液中也无流感病毒,血常规血压血糖心跳指数都正常,该排查的都排查了,丝毫未见异常情况。
“那是怎么回事啊?”大姨急道。
“而且目前体温也正常了,三十六度五。”大夫对陆老爷子道,“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陆老爷子意味不明地斜了谷陆璃一眼,哼哼唧唧道:“好点儿了。”
“头呢?还晕不晕?”大夫又道。
老爷子又瞅了谷陆璃一眼,似是不情不愿地摇了摇头,谷陆璃没觉察出什么来,宋尧山倒是敏锐地眯了眯眼。
“哎,也有可能是气候问题。”大夫道,“今年气候反常,临近端午节气温十来度得骤降骤升,老年人脾虚体弱,反应大,这样的病例这几日天天有。”
人没什么大事儿就行,几人也算是放了心,谷陆璃松了口气。
“仔细观察着,找时间带老人去市里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吧,更保险些,咱们这儿医疗条件到底比不上人家大地方。”大夫临走又嘱咐陆家大姨道,“今儿这大过节的要不就先回去吧,目前看来没什么大问题。你们要是不放心,在这儿留上一晚也无所谓,反正目前病人也不多,床位都空着。”
谷陆璃大姨应了一声,正要转头问陆老爷子要不要回家,就见老爷子率先发了难,直挺挺躺在床上瞪眼道:“让大家伙都回去,老大,你也回去,我就一个人在这儿等陆婉,我要看看我那三女儿什么时候才能想着主动来看看我!”
谷陆璃:“……”
“诶?”陆家大姨好声好气哄他,“您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咱回家等老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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