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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你与你母亲就像这一对玉镯,你摔一下,只不过就断了,融了金子把断处一接,打外人眼里瞧着,反倒是更加值钱的一只金镶玉,可你母亲不一样,她摔一下,就碎了。”
    “所以,他讨厌你母亲太脆弱,也讨厌你太坚强,因为你的强硬很像他,他害怕你有一天会像他自己一样,反过来欺负她,以为她好的名义伤害她。你是他的镜子,是他不敢直视的自己,也是他的担忧与恐惧。”
    “他说,他后悔自己放手太早了,让你母亲碎得再也拾不起来,他原以为放手放得早了,能让她被迫长大,却不想他放得太早了。他错了。”
    “而你,阿璃啊,你又放得太晚了,你的不放手,最终也成了伤害。”宋尧山的故事总算到了尽头,他凝着谷陆璃,眼里也蕴了浅浅泪光与满满的疼惜,“外公说,你不能牵着她的手过一辈子,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愿意困在她的过去、她所谓的爱情里,将碎了的自己重新拾起来,求仁得仁,也算是好事,而你,”宋尧山起身,将倏然就静静淌了泪的谷陆璃抱在温热的胸腹间,摸着她的头说,“放手吧,你放了她自由,你也就自由了。”
    第54章 天涯海角
    八月十七,农历七月初七,七夕,星期五,初秋,晴。
    黎明,天还未大亮,民政局门前就排了长龙,俱是一对对的新人在等着结婚领证。
    门一开,第一对登记的便是谷先生与陆女士。
    谷陆璃与谷志飞等在喧嚣的人潮外,寻了处安静的拐角靠墙站着,两手抱在胸前,两眼直愣愣望着前方,姿势一模一样。
    “我没想到你真会同意他俩结婚。”周遭的静与远处的闹形成鲜明对比,谷志飞等了一会儿,人已有些躁,想走又不想在谷陆璃面前示弱,像是他扛不住谷陆璃、想躲她似的,故抽抽着嘴角,跟牙疼似得没话找话道。
    “我也没想到你会同意。”谷陆璃冷冷淡淡回他一句,“真让我惊喜。”
    “也没什么不能同意的。”谷志飞让她噎了半句,想发火又硬生生憋住了,他人在外面,总不能跟个女人当众吵起架来,有失身份,只好耐着性子道,“爸病成那个样子的时候,也就你妈愿意照顾他,还那样尽心尽力,我还有什么不同意的?我原只是为我母亲抱不平,如今——”
    “学会正视自己双亲曾经人格卑劣是好事,人嘛,总不能一辈子活在自己假想的世界中。”谷陆璃直接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道,“尤其还是成年人,你说对吧?”
    “你说话怎么还这么不客气啊?!”谷志飞差点儿让她噎死了,半死不活地翻了个白眼,“你跟你老公平时也这么说话啊?就那个姓宋的?”
    “一,跟你没什么需要客气的;二,脸挺大,你把自己跟他比啊?”谷陆璃“哈”一声让他逗乐了,斜睨着他的眼神里写满嘲讽,“你怎么不拿芝麻去比撒哈拉?智熄。”
    “我,你——”谷志飞气得浑身直哆嗦,跟被烧了尾巴的老鼠似的,原地转了几个圈后,终于梗着脖子把受的气硬生生吞了下去,复又转回来,站在谷陆璃面前,铁青着脸,捏紧双拳虽不情不愿,却仍好声好气道,“爸以前生病,我妈伺候不过来,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是找的护工,只偶尔帮衬一把……我原以为这没什么,可前次,我也是请了护工的,但是看到你妈那样的照料,悉心细心、不假人手,生怕别人伺候不周,我才……我才明白原来是不一样的。”
    “你知道就行,麻烦你记住,”谷陆璃微微轻敛双眸,语气沉而冷,“总归是你们家欠她的,碍着你们家的声誉与生意,如今就算复婚,你们也不能正大光明给她一个婚礼,是她大度不计较,不是这事儿理所当然。”
    “不用你提醒,”谷志飞不耐烦道,“谁也不像你一样没心没肺,铁石心肠,叼着过往不松口,你属王八的嘛?”
    “我要属王八,”谷陆璃微微挑了挑下巴,冷艳双眸一斜他,张嘴回怼,“你就属癞-蛤-蟆-的。”
    “你——”谷志飞就快两眼一翻,当场暴毙了。
    “智障。”他段位实在太低,谷陆璃连跟他互怼都找不着快感,甚至于还不如转过身去抠墙皮自在。
    她抠了一把墙皮,悠悠闲闲地弹了弹指甲,谷志飞在她背后气得呼哧呼哧只喘气,半晌后,憋着气粗声道,“他们出来了!”
    谷陆璃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一抖衣裳,转身就往人群里走。
    “姐——”谷志飞突然在谷陆璃身后,遂不及防喊了她一声,嘴唇微抖,忐忑不安,“姐。”
    谷陆璃骤然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
    “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们吗?”谷志飞一字一顿,缓声试探。
    “……别,以后可别这么叫,我当不起。”谷陆璃自嘲笑了一声,转身遥遥望着他,半副好看的眉眼笼在温暖的晨曦之中,那一瞬间,她眼里的冷却还是淡了不少,她扬了声道,“烦请你以后照顾好你自己,也照顾好你父亲,过好你们自己日子。如果是你父亲和你有什么需求,别找我;若我妈以后有什么——大事,小事,还请你及时通知我。走了。
    谷志飞怔怔凝着她背影混入人潮,又走出人群,直到民政局门前才停下来,他想,她依旧还是那个谷陆璃,痛快地反驳了他那个莫名忐忑低微的称谓的谷陆璃,就如她所说,加诸在她身上的伤害经年累月都成了心底的疤,对于道歉她不想坦然接受,她从来不是圣母,也不愿扮演那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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