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与贾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隔了大半个京城。车在闹市里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这才驶入了宁荣街,偌大的牌坊立着,老远便能看到。再往前走,便是朱漆大门上,金钉闪烁,门口两个大石狮子立着。
这便是宁国府了,车再往前走,又是三间大门,两个大石狮子,正门上的匾额上书着“敕造荣国府”三个大字,车也不在正门停,而是进了西边的角门,七弯八拐地,到了垂花门前,方才停下。
贾珠先下,也不知道在车上的时候,和贾氏都说了什么,黛玉看他精气神儿都比先前要好得多了,心里有些疑惑,也对原书中,贾珠的死越发困惑。
早有婆子往里报了,又有媳妇们过来,从奶娘手中接过两个孩子,笑着道,“姑奶奶哥儿姐儿可算是来了,老太太几日前就在念叨,不知道姑奶奶有没有空来,又说着实是惦记两个孩子,昨日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盼着天亮呢。”
贾氏眼里已是含了泪,脚步都不由得快了许多。
一行人这边绕过了穿过了穿堂,绕过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又穿过了三间厅,便看到了台基上,由丫鬟婆子们簇拥着的一个鬓发如银的老母正在朝这边张望,贾氏一眼看去,已是泪流满面,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去,不等婆子们拿来团垫,便要扑倒在地。
“做什么?还不快点起来,你也是当母亲的人了,行事还是这等不稳重!”
老太太已是下了台基,亲自扶起贾氏,一双老眼里,满是闪动的泪花,将女儿拉入怀里,哭起来,又抹一把泪,笑起来,双手颤颤地去抚贾氏的脸,“我的儿,让娘好好看看,这都多少年又没见了?可想死娘的儿了!”
贾氏不由得又是一阵大哭,连黛玉也在旁边眼里含了泪,唯有檐哥儿什么都不懂,一听到娘亲的哭声,便要朝贾氏身上扑,喊,“娘,娘!”
旁边的媳妇婆子们便忙劝,“姑奶奶快别哭了,老太太年纪大了,哪里经得起?老太太也真是,姑奶奶这些年没回来,可也不是闲着的,这三年抱两,哪里有功夫回来?”
抱檐哥儿的媳妇一个不妨,檐哥儿已是抓住了贾氏的发髻,贾氏吃痛,连哭也顾不上了。老太太见了不由得好笑,轻轻地揉了揉檐哥儿胖乎乎的小手,欢喜得又是一阵儿一阵肉地,将檐哥儿搂进怀里,“可算是盼着了。”
又对黛玉也欢喜得不得了,“好孩子,给你娘带了个弟弟来,真是乖孩子!去外祖母屋里,外祖母让人给你们抓果子吃。”
贾氏便亲自扶了老太太,一起上了台阶,一行人簇拥着,进了房。
第40章 外祖
黛玉落后一些,抬头朝贾珠瞄了一眼,低声问道,“珠大哥哥,你在车上是和娘亲说了什么吗?我瞧你,如今高兴起来了,是不是娘亲答应了你什么好事?”
贾珠愣了一下,打量这个小人儿,穿了一件大红洋缎袄,腰间系着一枚嵌金钱玉佩,明黄色的丝绦,头上两个包包,一边小指头大的一样大小的粉色珍珠花,生得冰雪可爱,一双小鹿般黑漆漆圆溜溜清凌凌的眼睛,正巴巴地看着他。
贾珠心头一动,在这样一双眼睛里,他竟然都生不起逗弄小孩子的心思,而是诚恳地道,“不过是为上书院的事情。”
黛玉一笑,“珠大哥哥想去哪个书院?”
他沉吟片刻,“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姑父科举出身,若能由姑姑提出,让姑父帮我考鉴一番,自然是不会错的。”
黛玉点点头,心里却是在想,她那二舅舅贾政,一向“最喜读书人,礼贤下士,济弱扶危”,只可惜也从未听说过读出个什么样儿来。原书之上,黛玉弟弟夭折,母亲病亡之后,由贾雨村带着上京来,贾政与贾雨村一番契谈投机,却不肯拨冗见她一面。
想来,对贾珠,贾政定是期翼厚重,管教甚严,对功课也是盯得极紧。虽说,书上并没有说,贾珠是如何死的。但宝玉挨打一节上,宝玉被贾政打得狠了,王夫人抱着宝玉哭的时候,喊起“苦命的儿吓”,一时想起了贾珠,哭道,“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贾政听了,“那泪珠更似滚瓜一般滚了下来”。
黛玉想着,那时节,贾政想起了什么?贾珠必然是个好的,十四岁便进了学,中了秀才。可反观贾氏族学,又是一番什么景象,能够在这样的环境里中秀才,可知平日里用了多少功?
贾府人员繁复,也是家大族大,是老牌的贵族,曾经的四王八公中的两公了。
贾府原分宁国府和荣国府两边,早在太祖年间,一母同胞的两兄弟贾演和贾源,军功起家,一门分出两家,封贾演为宁国公,贾源为荣国公。宁国公居长,生了四个儿子,长子贾代化袭爵,养了两个儿子,贾敷,八九岁上死了,后由贾敬袭了官,虽也是进士出身,却不愿在仕途经济上出力,只一味好道,烧丹炼汞,把官给儿子贾珍袭了,便是宁国府长房那边。
荣国公贾源的爵位也是长子贾代善袭了,如今的老太太便是他遗孀,金陵世勋史侯家的小姐,养了两个儿子,大老爷贾赦,袭的是一等将军的爵位,娶的夫人是邢氏,二老爷贾政,原本准备走科举的路子,谁知,被老父亲临终一本,赐了个工部主事的官,娶的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妹妹,现如今黛玉的二舅母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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