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过了晌午,柳忱的夫人姜氏带着女儿进来了,荣妃瞧着这母女二人穿着格外朴素,但言谈举止却是不同凡响,也觉着黛玉看人的本事是不错,留着说了些闲话,约莫一个时辰后,眼见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姜氏起身告辞,荣妃褪下手腕上的一根金镯子给柳如惠,“我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孩子我瞧着喜欢,今后你该多带她进宫来与我说说话才是。”
姜氏受宠若惊,忙领着女儿磕头道谢,荣妃道,“秦王妃替我送送!”
黛玉将她母女送出去后回来,问荣妃,“母妃也觉着很是不错吧?”
荣妃点头,“是个好孩子。”
正说着,宫门外来报,说是齐国公夫人求见。荣妃顿时觉着头疼,对黛玉道,“本想留你们吃饭,谁知,你舅母竟来了,我就不留了,你把两个孩子带回去吧,改日再来!”
一时,黛玉走了,刘氏进来了,与荣妃行过礼后,不及寒暄,便迫不及待地道,“皇贵妃,不是我说您那媳妇,也实在是太不会做人了些,成日里办花会,皇贵妃猜都请的些什么人?全是她外祖母家里的那些姑奶奶,反倒是像我们这些人,她都一个不请。”
荣妃心知有异,笑了一下,意味深长一声,“哦,这又是谁在嫂嫂跟前说了什么不是?”
“说什么呀?有什么好说的?我好歹也是王爷的舅母,都说郎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原本我们和臻哥儿走得也近,自从她进了门,这些年反而是越走越远,她倒是好,王府和林家,和贾家这两家反而成了至亲了,连南安王妃都说,她这一碗水不端平也着实是过分了些。”
荣妃已套出话来,不由得冷笑道,“林家是她娘家,她打小儿在贾家长大,她娘亲只生了她一个,林家连个庶出的都没有,她难免和贾家的姑娘们亲些,这原本没什么。再,她嫁进王府这些年,办的花会屈指可数。不说别的王府里,就说寻常些的勋贵家里,哪家不是今日花会,明日酒会,后日攒个局打打牌,像她这般应酬的反而没有?”
荣妃觉着有些累了,摆摆手,“你也别再说她了,你就只说你来,什么事吧!”
刘氏扭捏了一会儿道,“也没别的事,我是瞧着十三爷和林家大爷都大了,和我们家章哥儿都一般的年纪,是不是都在议亲了?”
荣妃笑道,“正是,不知章哥儿有没有点眉目了?”
荣妃有心要给章哥儿说个好姑娘,可这事儿也得刘氏配合才行。
刘氏道,“已经相看好了一家,那家的姑娘啊,容貌好,人品好,只家世不好了些。老爷也说可惜,我就说了,我们这样的人家,管人家姑娘家世做什么?将来总是要出门子的,横竖要娶进来,娘家好多走动,娘家不好,不来往便是了!”
荣妃一听这话就觉着不妥,问道,“到底是谁家的?”
刘氏欢天喜地地道,“是武安伯府六姑娘,她虽说出身稍微低了一些,可从小儿养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说了,六姑娘出阁,她是要出一半的嫁妆的,皇贵妃也知道老太太与皇太后是嫡亲的姊妹”
荣妃两眼一黑,几乎晕倒过去了,玉筝连忙扶住她,吓得全身哆嗦,“娘娘,娘娘,您可要撑住啊,您可不能倒下了!”
荣妃强自镇定下来,朝玉筝摆摆手,“我没事!”又对刘氏道,“你说吧,到底如何?可交换了庚帖了?”
“交换了,今日进宫是想向娘娘讨个恩赏,若是能有赐婚的旨意,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荣妃脸色煞白,笑得凄凉,“这么大的事,嫂嫂竟如今才说,章哥儿打小在我这里走动不多,可他好歹是我嫡亲的侄儿,这么大的事,我竟才知道。”
她极为累了,撑着桌面想站起来,却颓然坐下,摇摇晃晃,“既然武安伯老夫人和皇太后是嫡亲姊妹,这也算是嫡亲的姨侄孙女儿出嫁,叫武安伯府去向皇太后讨要懿旨也是一样的。”
刘氏不明白荣妃到底怎么了,想问一声她身子,又知宫里忌讳颇多,不敢问,只好道,“武安伯府去要了,可皇太后说,虽说是武安伯府嫁女儿,可也是齐国公府娶媳妇,这旨意还是从景阳宫里下好些,况娘娘虽然只是皇贵妃,可金宝金册都有,下一份懿旨原也不算违例。”
荣妃有气无力地道,“话虽如此,我这会儿也难受得紧,嫂嫂先出宫吧!”
刘氏害怕,连忙起身行礼后,一溜烟儿就跑了。
荣妃瘫在了榻上,玉筝吓坏了,连忙要叫太医,却被荣妃拦住了,她拉着玉筝的手,流泪道,“你是打小儿就跟着我的丫鬟,这么多年了,从齐国公府到宫里,玉筝你说说看,这么多年,我为了齐国公府,我划得来吗?”
玉筝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娘,奴婢是齐国公府的家生子儿,跟着娘娘从齐国公府来这宫里,跟在娘娘身边这么多年了,奴婢知道别的娘娘都有娘家帮衬着,反倒是娘娘,还总要拉扯娘家一把,娘娘实在是不容易!”
荣妃有气无力,“我不是问你我容不容易,你只说我这些年划算吗?”
玉筝无言以对,只好安慰道,“娘娘,不想这些了,齐国公府好与不好,与娘娘都没有多少关系了,您常说过,只见过儿子祭祀母亲的,没见过侄儿供奉姑母的,娘娘多想想王爷,想想两位小世子!”
荣妃含泪一笑,“是啊,我常拿那些话安慰自己,不过是自己开解自己罢了。可我总是忘不了当年老国公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你哥哥是个不争气的,我把这个家托付给你了,我不求你哥哥能为祖宗争光,可也不能叫这个家就这么败了下去,这么多年了,我这么撑着,真是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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