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皑瞅了她半晌,道:“只写了信问侯娘娘?她又没受伤。”
顾清芜听他这么说,无奈道:“师傅别打趣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和萧家的事情。”她哪好去问候皇帝伤势?
七夕那天文皑也在,加上赵熙费劲功夫把他请来,他自是了然。
文皑只道:“你看看你自己也说了,是你家和萧家之事,而不是说你和萧远林的事情。”
顾清芜愣了一下,道:“有何差别?”
文皑道:“这得问你自己了,你我同为画师,提笔作画需得心中有景才可,你问问自己的心,是有顾家,有萧家,还是有你自己,有萧远林这个人,又或者有别的什么人没有?”
顾清芜让他说的有些心乱,仔细一想,似乎从庄子上回京,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发生,到现在为止全是别人推着她走,除了拜文皑为师一事是遂了自己心意,旁的事情都是别人安排,她照着走。
可是萧远林在鸣雪楼对她说的话,还有七夕那天两人短短相处的时间里,事情是水到渠成,她并不觉得自己勉强。
这两日本就因为韦夫人有些烦乱,此时不想再去钻什么牛角尖,顾清芜语意坚决道:“我的心我自然是清楚的。”
文皑笑而不语,转头又提起笔继续作画,不再理她。
顾清芜坐了一会儿,便想起身回去,却见兰茉笑吟吟的走了进来,道:“就猜顾大姑娘在文画师这边,娘娘请姑娘过去说话。”
文皑头也没抬,只道:“快去罢,多想想自己。”
兰茉不解:“文画师让姑娘想什么?”
顾清芜拉了她的手,道:“莫听我师傅胡说,他跟我打哑谜呢。”
到了瀛香殿殿外,却见兰岑送魏太医出来,顾清芜停下步子,问道:“皇上在殿内?”觉出自己问的突兀,又道:“还是太妃娘娘身子不适?”
兰岑回身微笑道:“皇上不在,娘娘也无碍,只是皇上诸事繁忙,这身上的伤又没有全好,娘娘担忧皇上身子,便嘱魏太医每日请脉后将脉案送来过目。”说着引了顾清芜进殿。
她和谭太妃上次见面,还是端午前的事情,只见她立于书案前,正目不斜视的看着手中脉案。
听得门口脚步声,谭太妃抬起头,她最近消瘦了不少,在行宫常接见女眷和前来朝拜的属国臣子,穿了一身繁复的宫装,显出些瘦弱之态。
顾清芜心里一软,莫名的有些愧疚之意,谭太妃帮了她许多,而她却……
她走上前去,福身行礼问好。
谭太妃一如既往的伸手拉她,只是这次顾清芜结结实实的把礼行完了,谭太妃带着几分嗔怪道:“都说过,不必这般多礼的。月余未见,瞧着你似乎长高了些。”她打量了顾清芜一下,又道:“似乎人也开朗了。来,快坐下,行宫送上了新鲜牛乳,我命人做了酥酪,你来尝尝。”
顾清芜随她坐下,然后道:“我看娘娘似乎瘦了些,可是为了皇上的身体担心?不知皇上现在可好些了?”
谭太妃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一抹愁色,道:“这几日北地属国觐见,连着几天晚上宴请他们,本是几日能好的伤,硬是拖的到如今还没有结痂,昨日去行围,伤口又裂开了,若不是天气没那么热了,我真担心他伤口溃疡。”又道:“先不说他了,倒是你一切可都顺遂?我一直记挂你上次问我的事情,有心找你问问,没想到近来这么多事情,就是在行宫里没几步远,也没空闲相见。”
顾清芜踌躇了一下,她并不想对谭太妃敷衍,兰岑和兰茉见了,便招呼着殿内宫女悄悄退下,只剩了她和谭太妃两人。
“上次跟娘娘说,家里说了一门亲事,如今也快定下来,只是未过礼外面还不知道,这件事上算是顺遂吧。”
谭太妃含笑点了点头,看着她神色,道:“那就好,之前见你,老是一副不快活的样子。”
顾清芜微笑道:“如今跟着文画师学画,每天一睁眼心里想的都是昨日的画如何,今日该如何改进之类,倒是明白自己是全心全意喜爱画画一事……”她说到这里,一时呆住,想起刚才文皑的话,似乎对萧远林的感情并没有对画画这么全身心的投入,至少她从没想过为了他宁愿抛弃自己侯府贵女的一切。
谭太妃也有些纠结,常乐把七夕的事情禀给了她知道,若论私心,她自然希望自己儿子第一次情动不要失落,可是他交代的事情,却让她后悔,怎么把儿子教的这般渊渟岳峙,连这样的事情都不去努力争取。
顾清芜又犹豫着道:“也不瞒太妃娘娘了,家里亲事说的是萧国公萧远林,我小他十岁,幼时见他带着抗击北狄的大军入城,那会儿没想到会跟这样一位英武的少年将军有什么牵扯,可是他知道我拜文画师学画后毫不在意,还很支持我,他家人口简单,萧老夫人待我也很好,我的祖母,母亲都十分满意,便是我,跟着他七夕去踏桥,瞧着他笑,我也十分开心,萧家冷清了这许多年,我想,我是十分愿意照顾他的……”她话音渐低,几不可闻,谭太妃目光柔和的看着她,没有做声。
屋内寂静一片,忽然兰岑的声音响起:“见过皇上。”
顾清芜一惊,回头看去,赵熙站在殿门前,穿着两人初见时穿的那件浅黄色圆领窄袖锦袍,他迈步进来,襟袍翩然而动,明蓝色的水波纹样璀璨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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