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她努力比划着,始终难以引起他们的注意。
她没法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因为她只见过几次。
她没法说出在哪里见过他,因为那是前世的事。
“他不是女的,但他现在打扮成女的!”
周笙加入话题:“异装癖?挺常见的。”
“哎呀,不是不是!都不是!”
小傻子太难了,她郁闷得跳脚。
好不容易想起一个关键性证据,赶紧两只手挤眉弄眼。余下一根小指头,往鼻子嘴巴之间一点,“他这里有个痣!”
那是媒婆痣所在的位置。
并不算常见。
结合之前的描述,足以令两个男人的脸色为之一变。
沈琛喊了声:“周笙。”
周笙当即应了声:“知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车开到人烟稀少的十字路口,一辆载满货物的小货车,直直朝这边撞来。
周笙竭尽所能地转动反向盘,右手在到处摁些什么;
沈琛只是下意识的,将不安乱动、妄想拉开车门滚出去的小家伙,按进怀里。
他护着她,一下子世界灰暗,视觉失去作用。
看不到了。
只剩听觉。
她听到车轮狠狠摩擦地面,尖锐又刺耳。
下个瞬间货车撞上来,无数零件发出扭曲破碎的声音。有刹那的天翻地覆,身体连同大脑受到猛烈的冲击震荡,陷入短暂昏迷。
沈音之最后记住的是味道。
汽油的味道,火的味道,空气里潮湿的灰尘。
以及熟悉的、浓郁的血。
是他的血。
滴答滴答。
*
“沈琛,沈琛。”
沈音之不停地小声叫,犹如幼鸟围绕在大鸟周围叽叽喳喳那般。她本可以从他怀里、打破玻璃钻出去,但她不停地叫:“沈琛,沈琛,沈琛你醒醒。”
直把嗓子都叫哑了,沈琛的意识被硬生生叫回来。才缓慢抬起单薄的一层眼皮,露出一半漆黑的眼珠。
“你又流血了。”
她仍蜷缩在他的怀里,半仰着头,指尖碰碰他的脸侧。
——那道不知什么划出的口子,狭长凌厉,一路划到耳垂。不但瞧上去狰狞恐怖,而且随意一碰,便沾一手指的鲜红的血。
沈琛耳边嗡嗡的,有些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反用气音问:“你流血?”
“没有,我都没有血。”
沈音之摆摆手脚,确认安好无事。
他眯着眼睛辨唇形,又问:“疼么?”
“不疼。”
她回答完,很困惑地皱巴起眉毛,“是你一直在流血,你在疼。不是我,你别老是问我。”
“没事。”
沈琛满不在乎地动了动手,还能动,便往四处摸索。
不小心碰到点破玻璃渣,从座位缝隙里硬生生拉出一张毯子。他用着力气抖了两抖,然后再扯回来,动作轻缓地将她裹住,尤其整个脑袋瓜子都蒙住。
“把脸遮住。”
他说:“待会儿会有很多人,别让他们看到你的脸。”
“为什么?”
小傻子的好奇从不分该不该,不顾场合。她摇晃着脑袋,露出两只迷糊的眼睛:“为什么不让他们看?为什么很多人来?我可以直接爬出去,可以带你去医院。”
她语速太快,嫣红的唇张张合合,沈琛看不真切了。
“别让他们看到,别动。”他只是竭尽全力地重复了一遍,盖住她,沙沙地吐出两个字:“听话。”
“可是你还在流血呀。”
“乖。”
又一个字。
好小声,她从来没听过他这么小声的说话。
这样沉,好像绑着一个大石头跌落山谷。
沈音之抿了抿唇,模糊瞧见他的眼皮,起起落落如飞鸟的翅膀,终是寂静落下。
玻璃球儿似的漂亮眼珠不见了。
一根根睫毛静静伏着,铺下浅淡的影。
血还在流。
她用袖子去堵,沾到伤痕,他似乎有所皱眉。
她有点怕。
惶惑地收回手,傻乎乎的探头探脑。
瞥到防弹玻璃上一个个圆形的子弹坑,以及四处分裂的纹路,犹如一颗妖异生长的大树。
熊熊火光在外面烧,原来是那辆小货车在烧。
现在周遭还没有人。
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在观望。
沈音之想起自己以前很坏,点着柴火往耗子洞里丢,就爱看它们吱吱叫着逃窜。
现在她们好像变成老鼠。
她想了想,又想了想,觉得周笙和沈琛都比她聪明。他们的主意肯定好,于是她很有自知之明的按兵不动。
眼神转一圈,无所事事。
终究转回沈琛失血泛白的唇上。
她低头擦擦两只手,擦干净,擦热点,又吹吹。
吹吹自己的手。
也吹吹他的伤。
然后小心的、很小心地轻轻按住伤口。
定定看着他的血染红她细密的指纹,好像流速慢了点,又好像没有。
沈音之皱皱鼻子,牙齿用力咬住舌尖。破开一点皮肉,感到一股血腥味儿迅速涌出来。
她凑上去亲他。
没头没脑地亲,撬开牙关乱伸舌头,像一只莽撞冒失的小动物。她不是在亲他,而是本能地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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