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下午, 茶楼中人影错落, 说书人坐在方凳之上,口中念念有词;台下人或在闲聊,或在聚精会神的听着, 唯有祝卿卿, 心底乱作一团。
“这些东西, 是否太过甜腻?”
任迟捻起一块点心细看一番, 放进口中, 舌尖触及柔软的刹那,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初觉惊奇,再回味却觉得有些腻。
他向来不喜甜食, 但看着桌上祝卿卿要的那些点心与任丙雁所说得相近, 知道她没有骗自己, 任迟对这些甜腻的东西倒也没有那么反感了。
特别是当祝卿卿抬起头眨着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时, 任迟觉得这些点心的味道似乎还不错。
和他们在上一世初遇时一样, 祝卿卿仍然是那个天真烂漫又任性的姑娘, 眼中闪着的是纯洁可爱的光,仿佛从未受过一点世俗的侵蚀。
任迟有时觉得她任性的让人生气,但更多时候,他觉得祝卿卿那样很可爱, 于处在泥污中的他而言,祝卿卿就像是一道拯救他的光,是神的赏赐。
特别是当他知道她的身世之时,他便更加珍惜她的那份天真和纯良,想要将世间美好的万物都捧到她的面前。
不过,那已经是他知道真相之后的事情了,那时的祝卿卿,已经跌落了泥潭,被他亲手送向了万劫不复。
他骗她,告诉她她的父母是罪人,害得他家被满门抄斩,还打着施善的幌子残害了许多的无辜百姓,他这么做,是为民除害。
他想借着祝卿卿心中对她父母的恨意,来洗轻他的罪孽。
他们抛弃过你,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给你报仇;我没有因为他们而嫌弃你,反而重新接受了你,你应该心存侥幸。
任迟每次想起自己居高临下的对祝卿卿说过的那些话,都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畜生,明知祝九化夫妇是被冤枉的,为了一己私欲,他还是选择隐瞒真相。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毫无压力的和祝卿卿在一起。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与其因为他们再影响了祝卿卿对自己的感情,倒不如就这样,借他们的死,成全他和祝卿卿。
当时的祝卿卿对他一往情深,将他的字字句句都奉为真理,从未怀疑过。
她坚信自己的父母是罪人,她自己无处可去,任迟能接受她是额外开恩,因而对他便更加顺从,从前的大小姐脾气荡然无存。
看着祝卿卿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模样,任迟的心中,快感和悔恨交杂。
有时他也会怀念那个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祝卿卿,但是就那个时候而言,祝卿卿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身上的羽毛被残忍的拔掉,除了顺从,她别无选择。
任迟打算先将祝卿卿留在身边,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早晚会忘记那些事情。
他只要用加倍的关心和宠爱对待她,祝卿卿有朝一日会重拾底气,变回那个朝气蓬勃的祝卿卿。
但是时间太短了,他还没来得及见到祝卿卿恢复元气,自己便先离开了那个世界。
没有了他的保护,他不知祝卿卿的命运会如何,等待她的,可能是无边的黑暗。
可是,他重生了,又遇见了祝卿卿,在她还是祝家大小姐的时候,也重新见到了她灿烂的笑颜。
虽说心中觉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但是任迟仍感念能够重新来过。
这一次,就算他没有和姜如贤合作,他也会,把祝卿卿追回来。
任迟暗下决心,眼中是志在必得。
祝卿卿时刻谨记着杨青潭所说的身为女子要保持优雅娴淑,原先两口便能吃完的点心硬生生分了四口才咽下了肚,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任迟之事,一时也没注意到眼前人说了什么,细细回味之后才想起他说这点心太甜了。
甜就不要吃嘛,她这边吃得开心,他在那里泼什么冷水,实在讨厌。
祝卿卿忍着心中的不满,换上了笑容,道,
“可能是周公子与我口味不同罢,这点心虽吃在口中,甜却在心里。”
听到她的话,面前的周木青轻笑了一声,不知是赞同还是嘲讽,
还未等祝卿卿表现出不满,周木青又道,“见姑娘是从汜水街过来的,那边都是些古玩书画,姑娘难道喜欢这些?”
祝卿卿犹豫片刻,将自己买下了流萤阁之事说了出来,却见周木青在听完之后脸色微变,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早知祝家家财万贯,可保姑娘荣华富贵百年,您大可不必如此,何况您一个姑娘家的,何苦去做那抛头露面的事情。”
任迟惊讶于祝卿卿的想法,上一世的祝卿卿,何曾有过自己经营商铺的念头,莫说自己经营了,她连账本都不愿意看,任迟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华朝女子,既有上阵杀敌报效祖国者,也有投身仕途一心为民者,但更多人的选择是待在家中,未出嫁时学习女工,出家后便留在家中相夫教子。
至于那些标新立异之人,是在少数,百姓虽然称赞,但极少有女子会学习。
任迟看祝卿卿的眼神微微有了些变化,这一世的祝卿卿,让他很惊喜。
祝卿卿不知道对面那个人的心里活动,但她的笑脸却挂不住了,她本来没想那么多,也没打算靠开流萤阁来赚钱,但是为什么女孩子就不能做抛头露面的事情,难道在外人眼中她就该做一个依附于家里财富的寄生虫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