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68页
    如今,陛下想要个真话了。
    刑部尚书沉了又沉,各种计较在心里过了不知多少个来回,终于颔首轻道:“臣等无能,没能查明楚家有什么大罪。”
    虞锦一阵胸闷,食指轻按太阳穴:“怎么回事?”
    “这个……”刑部尚书感受到她目光中的威慑,头垂得更低,“圈地、受贿,乃至逼良为娼……这都是有的。但都是不入流的旁支,与京中楚家走动都少,想将这罪怪到楚薄头上……不是易事。”
    不是易事,而且也没什么道理。这样庞大的家族她们谁都清楚,哪一家没几个败类?
    楚家京中本族都不沾染这些,已算家风拔尖的了。
    虞锦眉心轻跳:“谋逆之事呢?”
    轻顿,又言:“当初暗卫可是直接从楚家搜到过密信与城防图的。”
    那是让她一刻都不肯再忍楚家的最终原因。
    在那之前,纵使朝上已有不少人让她提防楚家,恒王与方贵太君也全力支持她办了这功高震主的一家子,她都还在顾虑母皇的话。
    她的母皇一直教她用人不疑,而楚家最得母皇信重。她又清楚查办楚家必定大动干戈,原是不想在登基之初就闹出这等大事的。
    可那些密信读来实在触目惊心。楚家不仅与番邦勾结,还买通了京中卫戍。
    京中卫戍离得那么近,一旦逼向皇宫,她连斡旋余地都没有就要人头落地。
    还有城防图。一卷又一卷,标注着京城及周遭各城情况的城防图,与那些密信放在一起,藏在楚家假山下的暗道里。
    她读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被激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周围各城也被她们拿下,她真的逃无可逃。
    她只能尽快大婚,尽快亲政。走一步与楚家硬刚的险棋,强行收回兵权。
    如今刑部告诉她,楚家没问题?
    她觉得不可思议。
    刑部尚书却艰难启齿道:“那些书信……对不上。”
    女皇不作声,只目不转睛地淡看着她。
    刑部尚书硬着头皮往下说:“楚家人宁死不认,涉事将领亦不认。其中还有……还有两个,说自己从未与楚家有过走动,臣与大理寺一并审了,确是如此。”
    她越说越冒冷汗,言及此处,禁不住地擦了把额头。
    接着又道:“不过最要紧的几位……依陛下旨意,从不曾动过刑。若陛下准许动刑,能问出些实话也未可知。”
    “实话”。
    虞锦心下一声轻笑。
    她自听得出刑部尚书这是给她台阶下。也是,一道道极刑加上,什么口供拿不到?
    可她初时为什么不愿动刑?是因她虑及楚家原来的功勋,怕天下人说她言行逼供,屈打成招。
    刑部尚书又抹了把冷汗:“再……再不然,让宫正司问一问元君,或许也能有用。元君毕竟是楚薄亲子,虽是男子,大抵也知道些事情……”
    “又或者……”刑部尚书搜肠刮肚地继续说,“其实楚枚弑君之罪,已足够诛其九族了。”
    她真是在很努力地给她找台阶了。
    虞锦听得说不出话,不知如何接口。
    如果只是审不出来,她还可以心安理得地点头同意动刑,直到她们吐口。
    按方才刑部尚书言及的那两个将领,明里暗里指向一件事——怕是有人栽赃。
    两位将领与楚家从未有过走动,却偏偏出了勾结谋逆的大事,不是栽赃是什么?
    这便不只是楚家人招不招那么简单了。
    那让她以弑君之罪直接灭了楚家满门?
    呵,凡事总有因果。她不让他们一家入狱,楚枚哪回行刺?如今不把其他罪名说出个所以然来,只以这一条治罪,固然说得过去,但日后史书上的骂只怕还是要挨的。
    至于逼供楚倾……
    虞锦心神凝滞,久久辨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又逼着自己抽神,告诉二人:“把案卷送来给朕看看。”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一应,见女皇不欲多言,就告了退。
    邺风很快入了殿来,禀说:“工部尚书已在殿外候见。”
    “改日吧。”女皇神情恹恹地摆手,“朕有些事,要好好想想。”
    案卷不一刻就呈进了宫,虞锦屏退宫人,一页页翻着,越翻越心惊胆寒。
    这个结果显让刑部也很为难,案卷的措辞极尽委婉,许多地方都写得模棱两可,并未直言楚家无罪。
    但饶是如此,也足以让人读出那份疑虑。
    细枝末节之中栽赃陷害的味道太重了,刑部看得出,她也看得出。
    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她收了楚家的兵权、将楚家抄家,又将一家子人在诏狱里关了三年。
    现在讲这个结果摆到她面前,她该怎么办?
    幕后黑手固然要查,可楚家要如何是好?
    她一直那么笃信楚家就是奸佞,看到史书给楚家翻了案都只觉得是后世在瞎搞。
    如今却突然告诉她,楚家真的不是奸佞,而她是真的昏君。
    她一点准备都没有,莫名的耻辱感让她脸上发烫。
    虞锦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放下的案卷,魂不守舍的一步步向外踱去。
    直至邺风出现在面前,她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离了殿。邺风给她披上斗篷,打量着她的神色询问:“陛下要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