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懂珊瑚朱砂,但他懂人心,说句不敬的话。拿小侯爷压贺大老爷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可收到的效果却让他很满意。他根本不图人家那一株红珊瑚,他要的是给贺家敲一敲警钟。莫要稀里糊涂地把百年家业都败了。
这也是看在常郁昀的面子上,谁让楚维琳和楚维琇是亲姐妹呢。把贺家整垮了,楚维琇又要如何?
审查的速度很可观,原本就明里暗里抓到了一些线索,现今那缺了的棋子补上了几颗,有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瞎眼婆子依旧装哑巴,可府衙里多得是让她开口的能耐,昨夜贺家是带了人就走,官府查到那屋子里时已经是空无一人,衙役们翻箱倒柜,才在床底下的一个暗阁里发现了十几瓶药粉,其中不乏提炼程度极高的哈芙蓉。
瞎眼婆子瞧得是年老体迈,可李慕渝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一眼瞧出了她的伪装,掀开了易容面具之后,底下是一张惶恐不安又吃惊紧张的脸。
二十五六岁,模样普通,走在大街上都不一定会让人留意到的一个女人。
她很快交代了实情。
她叫颜沁,与颜氏都出自那小镇,两家依着关系算一算,她们两姐妹也没出了五服,幼年时经常一道耍玩。
颜氏能与贺淮卿相识,也全是颜沁的功劳。
颜氏发达之后,倒也没有忘记颜沁,只是两人再不似从前一般亲密了。
颜沁嫁了一个老实的庄稼人,没几年丈夫死了,她手头不宽裕,去求了颜氏,她还未诉苦,颜氏却拉着她倒了半日的苦水,最后不好意思地掏出了二两银子。
自打我们奶奶进了府,我的日子也不好过,银子都在平日里各处打赏时用了,就这二两,是才送来的月例,你莫要怪我。rdquo;颜氏说得怯怯,仿若真的怕颜沁怪罪她小气一般。
颜沁与她相识多年,岂会分不出她话中真假,心里烧着一团火,面上还是感恩戴恩一般,拿这点儿银子回去。
那之后,因着这一口气,颜沁数年不曾寻过颜氏,直到她认得了一个人,制哈芙蓉的人。
哈芙蓉这东西,寻常人听了自是可怕不已的,颜沁在底层打滚了数年,早就抛下心中矜持,只要有利可图,其他的东西,她才不在乎。
当时正是那人初初研究的时候,不得窍门,进展极慢,甚至是在猫狗身上做试验,也花了两三年才总算有了些定论。
却找不到合适的试药的人。
颜沁想起了抱怨楚维琇的颜氏,两人一拍即合,这买卖也就定下了。
送去的基本都是最早做的那一些,药效不好,却附和她的心思,这等慢慢拖着的毛病,比症状明显的哈芙蓉,不晓得要可靠多少呢。
毕竟是做哈芙蓉营生,颜沁干脆易容成了瞎眼婆子,免得叫人认出来了多添麻烦。
颜氏被带了上来,见颜沁已经露出了本来面目,她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颜沁的所有说辞,她都不反驳,只点头认下。
李慕渝瞧见她精神状态不对,心中到底有些捏不准,干脆请了楚维琳来,女人之间说话,总比他们几个爷们问话好些。
颜氏跪坐在偏房正中,楚维琳推开门进去,就见她微微斜着身子,整个人都失了生气,面无表情。
怕颜氏会突然发难,楚维琳带着婆子丫鬟进去,缓缓在八仙椅上落了座,而后看着似是丝毫无所觉的颜氏,问道:我听说了那颜沁的事情。我也知道,你对她说的那些,一个字也不评论,就打算这么认下了?rdquo;
颜氏抬眸,目光之中失了灵气,她浅浅笑了笑:夫人不用问了,是我做的。就是这么简单。rdquo;
如此直白。让楚维琳都不由多看了颜氏几眼,她思忖了番,道:你放心。我信你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颜沁利用你试药,你正好也需要这个,就成交了。每隔些日子,就让人去颜沁那儿取。这半年都是如此。rdquo;
夫人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我呢?rdquo;颜氏淡淡笑了笑。
楚维琳挑眉,道:是啊,这些我都不用再问。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何肯说实话了?当着贺淮卿的面,你可是梨花带雨地说着自己无辜。我本以为。你今日来,会一直不松口。等着贺淮卿想法子。毕竟,若他肯为你奔波,也许你还有戏。rdquo;
夫人说笑了,我一个妾室,毒害主母,这是什么罪过我自己一清二楚,我们爷便是替我跑断了腿,也断不能救得了我了。rdquo;颜氏自嘲一般笑了笑,视线从楚维琳面上扫过,自打甘果儿手中的药被发现,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了。rdquo;
你知道hellip;hellip;rdquo;楚维琳喃喃一句,本想问颜氏,既然早就清楚无路可走了,为何还要在和贺淮卿跟前唱戏,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颜氏讨不到好处,也绝不会让楚维琇顺心。
楚维琳勾了勾唇角,哼笑道:你是不是已经和大姐夫说了托词了?这不是你本意,你也是叫人连累了的,但既然贺家必须把一个lsquo;凶手rsquo;交给楚家,那就把你交出去吧,免得楚家再逼着大姐夫?rdquo;
句句都是颜氏对付贺淮卿的那一套,颜氏面上闪过一丝难堪。
她就是这么想的。
就算她落了大牢,最后没什么好下场,只要贺淮卿心中还信她,只要她有本事让贺淮卿信她,就能让待她情深意重的贺淮卿又是无力又是悲伤又是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