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手心手背都是肉,却不得成了那么一个局面。
作为一个后宫的女人,经历了先帝三位皇后数任四妃,她是宫斗的胜利者,可作为一个母亲,她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圣上望着老祖宗,浅浅笑了:是啊,这便是皇家。安阳,你也懂,不是吗hellip;hellip;rdquo;
转身回到太后跟前,圣上朝太后行了一礼,道:母后,安阳的死,我会给常家一个交代。rdquo;
太后微微颔首:安阳是因你而死的。rdquo;
圣上离开了慈惠宫,太后在偏殿里坐了一个时辰,才让宫人进来伺候老祖宗更衣荣妆。
柳氏挣扎着站起身来,与楚维琳一道替老祖宗梳头。
太后由长公主搀扶着来看了一眼,道:一会儿就安排安阳回府吧。这宫里,连哀家都嫌冷清,何况安阳呢。回去吧,都送一送安阳。rdquo;
楚维琳福身应了。
上好的楠木棺材送到常府时,楚伦歆几乎摔坐到了地上。
常恒晨压住心中震惊,低声询问送棺木的内侍:我们老祖宗她hellip;hellip;rdquo;
内侍垂首,道:很快便回府了,常大人,请节哀。rdquo;
节哀两字,压倒了心中最后的期冀。不知是哪个先哭了出来,一时哭声不断。
楚维琳和柳氏相互支撑着,扶了老祖宗上了软轿,一路到了宫门口。
常恒翰和常恒淼迎了上来,他们刚刚亲眼瞧着棺木出宫,又怎么会不知道情况,双双在软轿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常恒晨与常恒逸亦赶到了宫门外。人过中年,却各个哭得如个孩子一般。没有让内侍抬轿,四兄弟一道。抬了轿子迎老祖宗回府。
从宫门到常府,一路行来,人人都知,常家的老祖宗过世了。
垂花门处。涂氏、楚伦歆领着晚辈们跪了一院子,啜泣声一片。
灵堂支了起来。伺候老祖宗更了寿衣,送入了棺木之中,又往各府发了讣告,看起来有条不紊。却是人人都心神大乱。
柳氏这两日损了心神,静静坐在一旁,不言不语。
楚维琳便与众人说起了老祖宗的死因。
来龙去脉。楚维琳不敢隐瞒,楚维琬如何说的。她便如何转达,只是那些推断和猜疑,她一个字也没有提。
事关皇室争斗,圣上既然会给常府一个交代,她有何必多逞口舌?
况且,真相从来不是她猜什么,也不是圣上和太后明白什么,而是圣上最后决定了什么。
等稍稍空闲下来,楚维琳提笔给常郁昀写了信,本以为年后她该启程去金州,可到了最后,却是常郁昀要从金州回京了。
远远的,她听到了灵堂中念经的声音,楚维琳放下笔,缓缓往灵堂去。
常府里已经换上了白灯笼,丫鬟婆子具是素衣,灵堂里,密密跪了人,楚维琳寻到自己的位子跪下,抬头看着那灵牌。
停灵七日。
数年没有来过常府的常恒熙跌跌撞撞地进来,跪在灵前痛哭出声。
叶语姝的事情,她恨过怪过怨过,也体谅过原谅过,她懂老祖宗的选择,她又何尝不是在母亲和夫家女儿之间做出了选择?
老祖宗亦懂,她们都知道,就此断了往来,对常恒熙的立场是最有益的,常恒熙依着老祖宗的意思,与娘家断得一干二净,可直到听闻母亲的死讯,她才恍然大悟。
什么脸面,什么立场,什么里子,都换不来生命。
她失去的是承欢膝下的机会,她前一回和老祖宗说话,竟然是数年前!
常恒熙在灵前哭得晕了过去,醒来时不知今夕何夕,楚伦歆抱着她哭了两刻钟,常恒熙才稍稍回过了些神。
何氏来上了香,她低声与楚维琳道:老太太一直念着,分明是她拖不过这个冬天,怎么反倒是常老祖宗先走一步。你是因着老太太回京的,却是送了老祖宗。rdquo;
楚维琳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想,这便是命中有数。
七日后,男丁们送了老祖宗上山。
等回来时,宫里有了些讯息。
小皇子醒了,却痴痴呆呆的,数日没有休息的柳贤妃受不了如此刺激,生生吐了一口血。
也许是愧对,也许是补偿,圣上连下了几道圣旨,晋柳贤妃为皇贵妃,柳氏子弟但凡在朝中为官的,都得了好处。
楚维琳在老祖宗的灵位前点了香。
皇贵妃,与皇后只一步之遥,可就是这一步,历史上能跨过去的寥寥无几。
皇后只有一人,皇贵妃也只有一人,柳贤妃晋位,那原来的皇贵妃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皇贵妃倒了,三皇子不可能独善其身,小皇子失智,柳思琼即便成了皇贵妃,又能如何?
小皇子再无荣登大宝的可能了,柳思琼和柳氏如今想再为难常家,想替柳思璐复仇,皇上也不会听那等枕边风,毕竟,老祖宗是因他而死。
老祖宗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常氏一门生存下去的砝码。
置之死地而后生,rdquo;楚维琳执香拜了拜,把香插在了香炉里,而后低声道,老祖宗,您一定是算计好了这个局面,不是吗?rdquo;
这条路,绝不是老祖宗一个人能走出来的,她再是有体面,也不可能通过御膳房在元宵之中动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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