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在半道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赵泠忍着偏头痛,掀开车帘,外头黑灯瞎火,狂风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将林道上的树木刮得簌簌作响。
沈非离下了马车,打着油纸伞上前道:“郡主也看见了,路被堵住了,走不了了。我们现在只能原路返回。等明天天亮再找人将这石头挪开。”
赵泠道:“我自然没意见,关键是我表姐,她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王爷王妃定然牵肠挂肚。”
“那有何难,我让下人骑马传了消息到纪王府便是。”沈非离轻轻笑着,见赵泠唇色发白,忍不住蹙眉道:“你受不得风的,快些回去坐好。我现在就让人原路返回。”
赵泠点头,这才坐回车里。只觉得太阳穴像是有针在刺,头也昏昏沉沉的。阿瑶就坐在一旁,把能盖的毯子全盖她身上了,可也见效甚微。
马车刚调头,还未行出多远,从后面就响起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声厉呵,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隔着车帘,就听有人在问。
“里面坐着的可是元嘉郡主?”
马车应道:“是元嘉郡主。”
随后沈非离的声音便又重新响起:“明仪,你怎么来了?”
谢明仪道:“我家夫人半夜三更还不回去,难道我不该出来寻她么?”
赵泠一听谢明仪来了,当即就更头疼了。蜷缩在马车里,阿瑶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满脸担忧地望着她。车帘就在此刻被人从外头掀开,一阵夹杂着雨点的冷风骤然吹了进来。赵泠立马打了个寒颤。
谢明仪身上湿透,可见他是一路快马加鞭地赶来,见到此景,先是一愣,随即将带过来的大氅往赵泠身上一盖,同阿瑶道:“她冷,你抱紧她,别让她再吹风了。此地不宜久留,稍后跟你们解释,我现在就带你们回去!”
阿瑶恼怒地比划道:“谁让你掀车帘的,就是你害她吹着风了!”
谢明仪根本看不懂阿瑶的手语,在外头吩咐着侍卫将石头挪开,趁机同沈非离道:“不能原路返回,刚有人传了消息来,栖霞寺今夜遭了贼匪夜袭,现在回去正好撞个正着。”
沈非离大惊:“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哪里来的贼匪?寻仇还是打劫的?”
谢明仪指挥侍卫在前面开路,抽空还望了身后的马车几眼,闻言便回:“寻仇。”
沈非离这便不问了,心道多半就是寻谢明仪的仇,可他一向在京中,仇家不便出手,恰好元嘉郡主出门上香,遂起了歹心。毕竟人人皆知,元嘉郡主下嫁了谢明仪。
待路清整之后,一波侍卫在前面开路,另外一波在后面守着,将三辆马车团团包围在中间,萧瑜不知发生了何事,恰好沈非离经过,便拽着他问:“阿泠怎么样了?”
沈非离道:“谢大人来了,有他在,元嘉郡主不会有事。”
萧瑜道:“就是有他在,我才更担心!”
沈非离不可置否,心道谢明仪在众人眼中形象还真够差劲的,连带着他这位小公爷也不受她们的待见。可表面只应了一声。
那厢赵泠头痛欲裂,马车又实在颠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原本斋饭就没吃几口,眼下全然吐了出来。冷不丁地,有只手从车窗外探了进来。
“喂她喝点热水。”谢明仪的声音悄然而至,见没人接,又晃了晃水囊,催促道:“快一点,你是想看她难受死么?”
阿瑶如梦初醒,赶紧接了水囊喂她喝下,没一会儿就听到外头有人道:“城下来者何人?速报姓名!”
“大胆!首辅大人的马车,你们竟也敢阻拦?快开城门!”
城门轰隆一声从里面打开,守城的侍卫恭恭敬敬地将一行人迎了进去,谢明仪托了沈非离将萧瑜送回去,这便回了谢府。
谢明仪再掀开车帘时,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了风口,见赵泠已经昏睡过去,遂要将人打横抱进去。阿瑶拦着不让,谢明仪便道:“我是她夫君,我抱她便抱她了。可若是换个其他人抱,郡主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说着,将人用大氅包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不露,直接打横抱了起来,阿瑶跳下马车,夺了侍卫手里的油纸伞,亦步亦趋地帮忙打伞。
可一把伞才多大一点,她不顾自己,也不顾谢明仪,只顾着赵泠。谢明仪蹙紧了眉头,忍不住低声道:“先顾顾自己吧,冻不着她。”
阿瑶不听,在她眼里谢明仪恐怕还不如一条狗。
牡丹院人影憧憧,丫鬟们一趟一趟地端了热水进去,阿瑶帮不上忙,呆愣愣地站在门槛处,隽娘撩开门帘,见她浑身湿漉漉的,头发都粘在脸上,好生狼狈。当即惊了一下,拉她下去换身衣裳。
阿瑶衣裳才换好,又赶紧往房里凑,恰好看见谢明仪伸手触着赵泠的额头,立马上前将人推开。随后就抱着赵泠,满脸警惕地望着他。
隽娘面露难色,先是看了眼谢明仪,这才同阿瑶道:“我们大人没有别的意思,阿瑶姑娘莫害怕,大人不会伤害郡主的。”
阿瑶哪里肯信,根本就不撒手,恰好丫鬟将煎好的药送了过来,遂同隽娘帮忙喂药。
可赵泠烧得迷迷糊糊的,一直昏睡着,根本就喂不进去药,反而弄得衣襟和被子上都是药汁,谢明仪忍不住道:“你这么喂她是不行的,她没有知觉,也咽不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