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赵泠还是能面无表情地泼他冷水:“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只这么一句,谢明仪的手立马就松开了。阿瑶趁机将人往马车里一拉,也不管马夫还站在下面,一拍马屁股,马车就往前行去。
天边不知何时下起了下雨,谢明仪在府门前站了很久,一直等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蒙蒙细雨笼罩的街尾,这才怅然若失地收回了目光。
沈非离不知何时赶来,手里撑着把紫竹伞,叹道:“明仪,回去吧,事情也并非毫无转寰的余地,最起码郡主现在还没同子安在一起,你还是有机会的。”
谢明仪失魂落魄道:“我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会呢,你还有我啊,表哥永远都会陪着你的。”沈非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想哭就哭吧,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可我哭不出来。”
谢明仪眼眶通红,可一滴眼泪都没流出来,他忽然想起,郡主离开的匆忙,肯定会落下什么东西,于是赶紧转身去了牡丹院,离得老远就看见小丫鬟蹲在院门口烧东西。
他大惊失色,匆忙要去火堆里抢东西。沈非离一把将人扯了回来,厉声呵道:“明仪,你疯了不成?没有郡主,你就活不了了?既然如此,那你还跟她和离作甚?哪怕得不到她的心,你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也好过看她在别的男人怀里要强!”
“我又何尝不想?”谢明仪苦笑道,“可我做不到。我能对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下狠手,可唯独不能对她动手。在她面前,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输字。”
“一厢情愿,有始无终。”
这是他对自己最大的失望,为此前所有的相知相守,情深意长作出了最后的审判。
那个穿着绀青色衣服,抱着书卷,立在一片浓郁海棠花前,迎着阳光微笑的姑娘,再也回不来了。
他始终都在追随着她的脚步,可命运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在二人之间凿出一道沟壑,他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想要走到郡主的身边。可郡主却头都不回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明仪!”
沈非离大惊失色,忽见谢明仪仰头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了下去,他赶紧将人抱住,大声道:“明仪,你快醒一醒,明仪!来人啊,快来人,去请大夫,快啊!”
恍恍惚惚,他好像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看见萧子安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的迎亲队伍盛势浩大,沿路洒满了欢声笑语。赵泠穿着一身婚袍,头顶的红盖头底下,隐隐可见向上勾起的唇角。
微风一吹,火红的衣裙如火如荼,仿佛深秋时,千纵山上的枫叶林,谢明仪在梦里看得痴迷了,见她转身往萧子安的身边走,吓得赶紧奔过去追。大喊着让她回来。
可郡主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的世界……
“不要!”
谢明仪大吼一声,从梦中惊醒,入目便是熟悉的房间,他满脸大汗,汗水顺着鬓角滴落下来,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
“你总算是醒了,我原本还寻思着,你若再不醒,我立马出去给你寻口薄棺,然后把你给埋了。”沈离端着药碗从外头过来,似乎是陪在这里一夜,连衣服都没换,眼底下还染着一层淡淡的青灰,“少年吐血命不久长,你可得注意了,别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你若是死了,明玉可怎么办?”
谢明仪想起郡主已经离开谢府,偌大的府邸一夜间失去了当家主母,连最后那点活气也没了。他怅然若失地低下头,苦笑道:“活着有什么好的,就是死了好。死了才算解脱了。”
“哎,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看开点吧,表弟,郡主只是跟你和离,又不是同你天人两隔。”沈非离捏着汤匙,将药汤吹温,“你若当真放不下郡主。你大可同其他人一样,公平竞争便是了。”
“其他人?你什么意思?”
“你把药喝了,那我就告诉你是什么意思。”
谢明仪也不同他讨价还价,接过碗仰头就喝,一鼓作气把药汤灌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保持冷静,大夫说了,切记大喜大悲。”沈非离凑近他,压低声音道:“你同郡主和离的事情,不知怎么的,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现如今但凡年纪相仿的世家公子,全部都跟过年似的,纷纷去长公主府拜访。听说将长公主围得水泄不通,那场面,啧啧啧,你没去看,当真是可惜了!”
谢明仪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阴沉着脸,咬牙道:“到底是谁把消息散播出去的?我饶不了他!”
“我也不知,但你同郡主和离的事情,甚少人知道,我也是听你说了才知的,这样一来,恐怕只有……”
他未把话说完,可事情的真相已经不言而喻。赵泠生怕他出尔反尔,赶紧把和离的消息传了出去。
也许,郡主是觉得,只要能和离,名声受损也无关紧要。可谁曾想,京中有这么多人偷偷爱慕着她,以至于发生了现在这样的事情。
“我说明仪,你也别纠结过去了,这么多年了,郡主不是当年的郡主,你也不是当年的你了。哪有那么多刻骨铭心的回忆,不过都是你日思夜想,自己编造出的感人肺腑的故事而已。”沈非离同他讲道理,“你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赵元嘉,人家姑娘心里但凡有你,都不会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你若执意撞她这面南墙,恐怕日后早晚要死在郡主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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