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身的伤,有一大半都是为她所伤,几度在死生间徘徊。纵然她是个琉璃心,也不可能半分感觉都没有。更何况,他们两个原本就是年少时懵懂的恋人。
只可惜老天开了个玩笑,以最糟糕的方式从头开始。终是有始无终。
萧子安恨极了赵泠坠崖的那几日,恨极了自己当初为何不跟着跳下去。如果没有那些经历,赵泠又怎么可能再次爱上谢明仪!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最初,幸福都是别人的,他什么都没有。
两人不欢而散,又过了几日,萧子安忽然兴冲冲地过来,说是要给赵泠看一样好东西。
两人来到殿外一处空地上,萧子安不知从何处寻了个种子,微笑着同她道:“这是梅花树的种子,我其实很喜欢梅花,但我母妃不喜欢,府里也从未种过。如今我母妃不在,想同你亲手种上一棵,希望这种子赶紧发芽,等开花了,我想,我们就能成亲了。”
他也不让宫人帮忙,捋起衣袖亲自动手挖了个不深不浅的坑,之后小心翼翼地将种子埋到土里,之后浇水施肥,赵泠见他难得这般孩子脾气,忍不住笑道:“你要是喜欢,让宫人移几棵梅花树来便是了。现如今这个时节,梅花早就落完了。”
“那有什么意思?同你一起亲手种的,才比较有意义。”萧子安一边说,一边将一块刻了字的石头埋进去,赵泠好奇道:“这又是做什么?”
萧子安解释道:“我听旁人说,如果将心愿刻在石头上,同梅花树的种子埋入土中,待花树开花了,愿望便能成真了。”
赵泠道:“这都是骗人的话,只有孩子才会信。再者说了,等着种子长成了树,不知道要等几年,只怕终是黄粱美梦。”
萧子安执意如此,赵泠也随他,待将种子种下,已过午时,他便顺道儿留未央宫用膳,如今快入了五月,天气也渐渐炎热起来。
赵泠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裙子,身段玲珑妖娆,略施粉黛,便已明艳动人,美艳得不可方物。
萧子安此前觉得,绿色太过寡淡,穿起来像是专门给人当陪衬,世家出身的嫡女,一般都穿娇嫩些的颜色,甚少有人穿绿色。如今见赵泠穿这一身,这才后知后觉,原本就不关衣服颜色的原因,而是人不同。
他喜欢眼前这个人,所以无论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在他眼中都是独一无二,世间最美的。除了他的泠泠,其他女子在他眼中不过尔尔。
赵泠胃口不佳,用了几口便作罢了。单手支着下巴,见外头阳光正好,温暖和煦的微风一吹,满是清甜的荷香,她料想一定是太液池底下的红莲开了。清波荡漾,涟漪阵阵。
想起从前同阿瑶两个人泛舟游湖,阿瑶负责划船,赵泠就负责摘莲蓬,里面的莲子当场剥了喂阿瑶吃,晚上还能用荷叶包了糯米,再配上榛子,杏仁,葡萄干之类的果子,一起放在锅里蒸。
蒸出来的糯米饭又香又软,阿瑶每次都要吃得肚皮圆鼓鼓地才肯停嘴。赵泠想着想着,眼眶微微泛酸。
想到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阿瑶了,终是忍不住落了眼泪。
萧子安大惊失色,忙问道:“泠泠,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太医过来看看?”
“没事,风吹进眼睛里了。”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微微笑了一下,“我明日想回一趟长公主府,行不行?”
萧子安略显迟疑,明明想要拒绝,可见赵泠眼尾洇红,终究忍不住应了:“泠泠,你早点回来,我在宫里等你。”
可赵泠这一去,此生再也没有回来过。
出宫之后,萧瑜和沈小公爷就找上门来,也是到了这时,赵泠才知,谢明仪武功尽失之后,同废人没有区别了。
自宫变之后,如同行尸走肉,后来带着阿瑶离京,千里迢迢往定州去,正值连日春寒,大病了一场,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后又陆陆续续旧伤发作,一直煎熬到了如今。
阿瑶派人传了书信过来,请求赵泠再去见谢明仪一面,哪里又知赵泠人在宫中,根本毫不知情。阴差阳错,耽搁到了今日!
沈小公爷素来最是偏爱谢明仪,现如今不顾身份,一掀衣袍跪了下来,求道:“元嘉郡主,今日,我不是宁国公府的小公爷,我只是明仪的表哥,我求你看在明仪为你几次险些送命的份上,再去见他一面罢!我知道他素日脾气,但凡还能下床,定然会阻止阿瑶传信过来。我怕……我怕再晚几日,明仪就熬不住了!”
萧瑜也哽咽道:“泠泠,当时谢明仪从宫里出来,我正好入宫去寻二哥,迎面同他撞个正着,我不骗你,我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能失魂落魄到那种程度,仿佛被人将三魂七魄抽干了,连点精神气都没了,跟鬼一样。后来,我私底下去城门口送他们兄妹二人离开,阿瑶神色惨淡,一直拉着我的手,求我带她见你一面。我曾经去求过皇上了,可不管我说什么,皇上就是不肯答应。我想,如果谢明仪死了,像阿瑶那般单纯的姑娘,一个人肯定活不下去。”
赵泠听着听着,忽然泪流满面,她的心上人病弱膏肓,奄奄一息,最疼宠的小妹妹,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盼望着再度相见。可她却被绊在京城,什么都不知道。
“元嘉郡主,只要你肯答应去见明仪,京城里的事,全由我一人担了!你只管走,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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