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轮王将一锭银子放到少年脚边,握着骆驼木雕转身离开。
那锭银子晃了少年的眼,他终于停下手中的錾刀仰头去看那位已走出去几步的客人。
真是大方。
“喂。”少年喊:“骆驼雕不卖的,换个别的。”
转轮王望了望手中的骆驼玩雕,折回后盯着摆了一地的木雕,“为何偏偏这骆驼雕不卖。”
这只骆驼木雕实在是群雕里最袖珍最不起眼的一个了。
“有个小弟弟要我帮他刻一只小骆驼,我答应了一会给它,你选个别的吧。”少年仰头道。
蜃国百姓眉心皆点个红月亮,是祈祷吉祥和尊崇瓦氏一族的象征。满街的人唯有这少年额头一片光洁。两道浓黑的剑眉下是一双深邃而略带无辜的眼睛。
转轮王从地上捡起一条双角龙木雕,“你见过龙?”
少年摇头,“没有,以前见到过外来游客的画册子,里头画着龙,我凭着记忆雕了这个。”
转轮王将小骆驼还回去,仔细盯着手中的龙雕。
“怎么,雕得不对?”少年将小骆驼藏进袖子,站起来问。
对方站起来,转轮王才发觉少年个头挺高,虽瘦却不失力道,他摇摇头,“不,雕得很好,就是这龙角有点直,弯一些更好,见过鹿没有,龙的角跟鹿角很像。”
少年拿过转轮王手中的龙雕,用錾刀简单改了几笔递过去,“这回呢?”
转轮王接过,满意的点点头,“如此就完美了。”收进袖子后询问:“附近可有投宿的客栈?”
“沿着大路往西走半个落日的功夫,那边全是可投宿的沙堡客栈。”少年抬手指示着。
转轮王对少年微微一笑,“多谢。”便揣着龙雕走了。
走出去几步后,听到少年清朗的夸赞声,“你真是个好人。”
秋暮心道,年轻时的箫恨水看着可真嫩啊。箫恨水跟转轮王认识的倒是早。
翌日,天方亮,转轮王就被屋外的谈话声吵醒。
推开房门,早起的客人并不多,但个个摆出一张兴奋头十足的八卦脸,走廊望下去,一楼边边角角坐着的人也彼此议论着什么。
又有两个客人路过转轮王,眉飞色舞的交流着。
“听闻昨夜黄金堡又闹了鬼。”
“将军夫人听了一晚上的鬼叫声,可就是找不到声音是打哪来的,撞邪啊。”
“听说啊将军夫人撞邪不是一次两次了,不但本地人晓得,就是外来商客没有一个不曾听说的,为何整个黄金堡只有她一人能听到女鬼喊叫声,别人都听不到。”
“许是曾经做过什么坏事,害了什么人,如今遭到报复。”
“不应该啊,那黄金堡的将军夫人原是蜃国长公主,聪慧得体宽容大度,听说从未责骂过下人一句。出嫁前整个王宫没有一个不夸赞的,堪称淑女典范,嫁到黄金堡后更是深受众人敬仰,这样一个人不应该有冤魂索命吧。”
“不清楚,但瓦焱将军肯定束手无策了,今日天一亮便放榜招高人为夫人除邪。”
“可惜了,来蜃国的都是些像我们这样的商客,哪有除邪捉鬼的世外高人……”
两位商客说着,行至走廊尽头的一间客房前,推门进去时还在喋喋不休。
转轮王收回视线,下了楼。
沙堡外的告示墙上贴着黄金堡招异人驱邪的榜帖,不少人只驻足观望,凑个热闹。
直到转轮王挤过人群,将那榜帖揭了。
引得一众围观者惊叹议论,更有个热心肠的小伙子自愿领着转轮王去了黄金堡。
转轮王见到将军夫人时,倒是没瞧出对方连夜被吓的惊悚疲惫之状,那妇人穿戴华贵大气,胸前挂着一把精巧的金锁,端坐在高椅上,双手微微拢着,唇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妆容举止亦得体,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瞧不出其它的来。
反而坐在其身侧的瓦焱将军脸色欠佳,眼下染着淡淡乌青之气,活像几日几夜没合眼。
下人为转轮王搬了把黑木椅,瓦焱夫妇对着揭榜的高人微微一笑,算是见礼。
瓦焱将军先开口:“高人请坐。”
转轮王方坐下,瓦焱又问:“敢问高人尊姓大名。”
“姓冥,家中排行老十,叫我冥十就好。”
“冥十……既知高人名讳,本将军就不问高人出处了,只想知道高人以前可曾做过除邪驱鬼之事。”
“未曾。”转轮王如实答。
将军夫妇微讶,相视一眼又恢复淡定,同时转头盯着相貌不凡的转轮王看。
“高人既揭榜就一定有办法。”将军夫人微笑道,抬手吩咐下人上茶点。
茶叶在沙漠实属罕见,只有再接待贵宾时才拿出一些旧茶好生煎煮,此番为他上了茶,可见黄金堡拿出了诚意。
转轮王客气的接过茶盏,里头掺了些不死草叶,他并未饮,盯着上座的将军夫妇饮了两口才道:“一般的鬼怪见到我便会躲远,故此我从未捉过鬼邪之类。”
将军夫妇一听,放下心来。
转轮王放掉茶盏,“我既前来除邪,就请将军夫人讲一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转轮王进黄金堡之前,引路的那小伙子见他穿着口音乃外地人,又因他揭了黄金堡的榜,生出几分崇拜,于是好心的对他讲,入了黄金堡见到将军夫人后尽量以瓦夫人相称,因将军夫人虽是一国公主,但能操控巨蜥的瓦焱将军才是蜃国百姓心头的大英雄救世主,甚至地位高过国王,称对方一句夫人,更显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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