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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看清地上躺的那一堆时,全身血液似乎凝固住,一颗心脏于瞬间窒息。
    倘若不是银白色的盔甲裹着那颗头颅,他是认不出眼前这具残尸乃小石头。
    开膛破肚,取走五脏后再塞满浸了药水的干草,以至尸身不轻易腐烂,曝于沙地受风吹日晒雨淋鸟啄兽啃,直到变成一堆碎骨渣子被风沙吹散。
    此乃天祭,亦叫天葬。
    蜃国最为愚昧的一种天祭仪式。
    箫恨水缓缓蹲下身,手指抚上对方被鸟喙琢得坑坑洼洼的身体,尤其腿部,不知被什么兽类啃食得只剩一点连皮的筋肉,干涸的血迹凝在腿骨上,看得他眼底一片腥红。
    “若非小石头替你赎罪,今日躺在这里的应该是你。天祭的第一刀由我开始。”转轮王站在灯下沉声道。
    “接下来第二刀第三刀之后的每一刀又是何人所为?”箫恨水平静的说完,抱着地上的残尸走向无边月色,声音飘在空茫的沙地上,“小石头身上的每一刀我都会替他加倍还回来。”
    小石头就葬在了返魂树下,亦没立个坟冢,簌簌红叶落下,似是赐给亡人的新衣。
    ——
    箫恨水倚在返魂树干上又重新刻了个木雕,和小石头一模一样的脸,不过再逼真,也只是木雕。
    有时谭边或沙地上会起蜃景,他会看到和小石头以往的种种。
    望着仿似埋在雾里的那张脸,他蓦地想起冥十站在谭边对那只独角兽说的话:回忆在,便不死。
    “回忆在,便不死。”他喃喃说着,又用刻刀往木偶的心脏处狠狠扎一刀,“你这么蠢,活该死知道么,活该死活该死活该死……”
    树上的叶子飘飘然落下一层,他终于平静下来。
    千层鬼母从潭里爬到箫恨水脚边,箫恨水不耐烦地瞪她一眼,“跟那不阴不阳的商量好了?”
    千层鬼母点点头。
    “何时起风?”
    千层鬼母抬头指向亮着四星的西南夜空。
    三日后,夜,风起。
    蜃国刮起了数百年不遇的沙尘暴,城中沙堡被掀翻了不少,百姓到处躲难,哭声风声杂乱叫喊声重物圮坍声响成一片。
    千层鬼母趁机打劫,一把无影刀剔了不少活肉。
    八百里蜃海亦起了遮天蔽日的风暴,流沙浪潮一般朝蜃国涌入,似乎转瞬间能将一国覆盖。
    冥十终于被迫离开黄金堡,前往蜃海阻止阴阳人兴风作浪。
    也是那一夜,箫恨水提着弯刀杀入黄金堡。
    除却瓦宁之外,凡是姓瓦的,全数死在他的刀下,至于刀法,效仿千层鬼母,一刀一刀剔骨割肉,削了个干净。
    可怜睡眼朦胧的瓦心被弯刀刺穿心口时还懵懵懂懂的叫他箫哥哥。
    箫恨水抱着小豆丁的尸体亲了下,双眸血红,唇角勾着邪佞笑意,“看在你叫我一身哥哥的份上,就留你个全尸吧。”
    血攘沙,黄金堡一夜成修罗地狱,再箫恨水提着淌血的弯刀挨屋子寻找落跑的瓦宁时,一阵铃声钻入耳中。
    后背处,起了一阵烈风,冥十站在了他身后。
    “你罪孽深重,我那寒冰地狱将有你一席之地。”清脆的铃声响起,扰了他的神智,箫恨水眼前浮出小石头被天祭时所受的刑罚。
    开膛破肚的利刀,一刀连一刀,仿佛割在他的身上。
    手中的弯刀落到地上,他捂耳朵狂叫,不能自己。
    躲在暗处的催云小心翼翼走出来,捡起地上的弯刀刺入箫恨水体内。
    垂眸,腹部刀刃上的血珠一颗一颗滚到地上,箫恨水这才清醒过来,他抬眼望向吓得一脸惨白的催云,“呵,我竟忘了还有个你,我的姨母。”
    ——
    秋暮睁开眼睛一眼便瞅见铺了一地的返魂树叶。
    她立刻跳脚起来,踩到鸡屎似得往后退了几大步。
    “醒了?”镇长老虎先出声道。
    护花使者浮楼,一脸疑惑望着对方,“迷藏界里有什么,被吓成这样。”
    肥爷提溜着闹闹从谭里上来,这次老大醒得好快。
    秋暮盯着落着红叶的地面,“下头有尸体,小石头的尸体。”
    老虎:“小石头是谁?”
    “哦,一个木雕。”
    “木雕就是木雕,为什么老大说是尸体呢。”肥爷毫不忌讳的拿爪子乱刨落叶掘尸,闹闹啾啾叫着跟着起哄。
    “怎样?窥完箫恨水的一生,有何感想。”浮楼凑过一张脸来问。
    香炉里的迷藏香恰好燃尽,老虎乐颠颠指着香炉求施舍,秋暮将里头的香灰倒到一方帕子上,老虎如获珍宝似得捧着,他的皮肤病终于有救了。
    秋暮去潭边清洗了指间的余灰,这才回复对方,“箫恨水这个人,有病。”
    “此话怎讲。”浮楼无时无刻不献殷勤,忙递上去一方干净的帕子。
    秋暮擦了擦手,总结,“他这个人坏就坏吧,爱较真,跟所有人较真,一般人他看不起。”
    “那转轮王呢?”浮楼微微一笑,又问。
    秋暮如实道:“这个人,一言难尽。”
    善良是善良,虽然小白了点,但后期使计挽回大局,又让人觉得深不可测,身为迷藏使者,能清晰感应到迷藏界内每一个人的情绪,可转轮王的心绪真是难以捉摸,有时更是一片空白,隔纱隔雾犹如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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