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听罢罗夫人的讲述,略略一思索,极为认真道:“我阿娘的胸衣还是夏季的款式,比较薄,对身体的保护程度有限。婶子平日受伤的可能性比我娘大的多,似我阿娘身上那件便不太适合您。您需要的是保护力度更大的胸衣。”
李氏见芸娘一谈论起胸衣来头头是道,且神色严肃的模样与自家儿子罗玉谈论树子一般,半点没有戏谑的模样,内心对芸娘胸衣的兴趣便越加多了一些。
芸娘向罗夫人介绍完后,道:“我便替您做成看起来似我阿娘身上那件、但比那件略微厚一些、支撑力度强一些的,可行?”
罗夫人便痛快点头:“可行,自然可行!”
芸娘去将门上帘子取下来,令罗夫人宽了衣裳,青竹便握着软尺上前根据芸娘的提点将身体各处的尺寸测量并记录下来。
末了芸娘语带歉意道:“婶子的胸衣只怕要略过些日子才能做好。最上层的刺绣平日是我阿娘所做,此次她受了伤……”
李氏便接道:“刺绣而已,又不是其他重活……”
罗夫人前后两次来李家,且这次还是专程看她……她既然都让芸娘在胸衣之事上开了口,又怎会不配合去做刺绣。
罗夫人笑道:“何时都行,又不是肚子饿急等着饭吃。”
她说这话时已从袖袋中掏了一张银票出来。
这银两芸娘却是不能收。
罗夫人前后两次来带的礼品,外加罗玉每回来带的果子,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再爱银子却也不能收这钱。
李氏也觉着不能收,罗夫人却一定要给。两厢里你推我让争执不下,芸娘一锤定音:“这件便不收了。如若婶子觉着好,继续在我这做胸衣,再收以后的钱。”
如此两边便都同意。
罗夫人走后,天色尚早,芸娘的心里已经按捺不住的想出去。
她在李氏身旁起腻:“罗夫人的尺寸还得给帮工送去,如若有不够的布料还得去买……总不能真让人家一等几个月……”
李氏被她腻的迅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声道:“快走快走,快快去做你的买卖,赚你的银子……”
芸娘立刻如遇大赦,带着青竹就出了门。
事情繁乱。
过去一个多月落下的事情不要太多。
班香楼花魁的胸衣、柳香君找的准备画宣传画的画师、罗夫人的胸衣……还有那鹊巢鸠占的内秀阁里的惜红羽。
一桩桩一件件都要她理顺。
她当先去买了做胸衣的各色材料送到各帮工处,并将罗夫人的尺码交代下去。
罗夫人的胸衣要做的厚一些,在罩杯处要比其他的胸衣硬挺一些。
这个时代硬挺的布料便是粗布。
可罗夫人夫人到底是富贵人家,用纯粗布自然不行,且女人胸前肌肤娇嫩,也受不住粗布的摩擦。
如若在罩杯最中间几层用粗布,贴身几层依然用薄纱,最外层先缝上素净的绸布,再缝上李氏绣出来的四季花……如此承载力和美观都会兼顾。
虽说如此,她到底不够放心,令帮工将用了三层粗布、四层粗布、五层粗布的罩杯各做出一对,同时胸衣其他对应的部位也做出相应的数量。
只有见到实物,亲手感受过,才能知道哪种真正适合罗夫人。
在向各帮工交代罗夫人胸衣的款式、尺码及缝制要求的同时,她顺便又将此前为班香楼的那位新晋代言人赵蕊儿所制胸衣的各个半成品收来去做最后的缝制。
只有胸衣最后一层面上的绣品还在她阿娘处,只有等她今日回去哄着她阿娘拿出来,再将其缝上去。
从帮工处出来,她立刻去了翠香楼找柳香君,画师的事该定下来了。
久未见面的龟公收了她一钱银子向她透露,柳香君现下白日极少见人影,只有晚上才回来睡一觉。
龟公冷笑道:“一个窑姐把青楼不当成赚钱的地儿,竟拿来当成客栈,真是稀奇!”
芸娘忖了半响,柳香君平日能去的地方除了翠香楼也就是内秀阁了,只得又去了内秀阁。
在重回内秀阁这件事上,她实则有些近乡情怯的意味。
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惜红羽。
从道德上她对惜红羽这种出墙红杏的行为是十分鄙视的。
可从结果上她又不得不觉着,惜红羽这一出墙,从有钱人的小妾成为贫民的正妻,这一番操作很可能是个十分正确的操作。
小妾终究是小妾,哪怕是在富贵人家,那也是被人瞧不起的小妾。
而正妻,即便是贫苦人家的正妻,却活的更为理直气壮。
内秀阁里,惜红羽肚大如斗,面上五官臃肿不堪,正一脸讪讪的瞧向芸娘。
芸娘毫不客气的宣示了自己的主权,将内秀阁四处检查了一番。
窗明几净。
展示架上没有一丝尘土。
为胸衣遮挡灰尘的帘子曾被取下来洗过,细细闻还会有皂角的香气。
隔壁厢房里,芸娘原本买的那张床榻摆放的十分妥帖,并无被占用的模样。
靠墙处新增了一张床榻,床榻上摆放着被褥枕头,还有一些正在缝制的小婴儿衣裳,瞧起来似模似样。
惜红羽同柳香君跟在芸娘身旁,柳香君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惜红羽则一脸惴惴,生怕她有一处没做好,被芸娘挑出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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