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惜红羽住进了内秀阁,王夫人非但未曾主动上过门,便连她主动去王家庄子也未被请进门。
柳香君心如明镜,王夫人是怪她为了惜红羽的事情算计到自己。
芸娘并未察觉柳香君的心思。
她算了算日子,自王夫人最后一回换上最合尺寸的胸衣已有一月有余。
以王夫人饭后百步走的运动量一个月掉十斤肉算顶天了,分到胸前也不过是区区一二钱。且她给王夫人的调整型胸衣两侧加了好几排纽子,为的就是她自己能随着体型的细微变化而调整宽窄。
时间还来的及。
最好等她将惜红羽“请”出去后再去见王夫人,算是她向王夫人投诚,彼此也不尴尬。
她将王夫人放在一边不提,只从五十两抽头里拿回去了十五两,对柳香君道:“这私窠子的主顾可是当日你我二人在华业寺门口拉到的。我原本该拿二十两,你牺牲了色相,我就少拿五两。剩下的你同惜红羽拿去分,谁多谁少我不掺和。”
转头她又给了青竹一两:“你也有份,当日你守着门挂牌匾,我才能去兜售胸衣。”
青竹未曾想自己竟在芸娘的买卖上也暗中出过力,心中十分欢喜。
成就感压制了她的物质追求,她视金钱如粪土的将头一扭:“都是阿姐的,我不要!”
芸娘作势将银子往袖袋里塞:“这可都是你的嫁妆银子,不要便没有了……”
青竹立刻一伸手,方才那一两银已经被她夺了去。
因着惜红羽卖出了胸衣,芸娘十分大度的将她搬离内秀阁的时间宽限到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后我就要去见王夫人,我可不想断了这条生意路子!”
到了尾声,芸娘才将正事同柳香君交代下去:“你此前说的那极为相熟的画师,明日可以约过来先见见。有画作最好,带过来我瞧瞧。再耽搁下去,咱这买卖也别做了……”
这一日回了古水巷,芸娘同青竹向李氏陪上笑脸,说了多少好话,才哄的李氏松了口,同意她继续做胸衣的买卖。只死死叮嘱她一点:“夜里不许去青楼,以后连那花坊也不准再去。晚间乖乖呆在家中,不许再出去!”
谈判便是每人让一步。李氏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芸娘自然是满口答应。
只是……负责划桨的石伢怕是要失业了。
到了第二日,李氏已经能下地。只要走的略微慢些,旁人瞅着也并不像带伤之人。
刘铁匠一大早便将要腌制的猪肉买了回来。
不但买了猪肉,还有十来只活鸡活鸭,说是准备做风鸡风鸭。
他瞧见李氏已经能在院里溜达,嗫嚅了半响,憋出一句:“你歇着,有我!”便主动去厨下忙活了起来。
芸娘瞧见她阿娘面色绯红,口中似要阻拦,却终究未将那话说出口。
她同青竹双双确认了眼神:有门!
芸娘进了厨下,挨在刘铁匠身旁,瞧见案板上那一大堆猪肉,又瞧着院里那十几只鸡同鸭,口中啧啧道:“大手笔啊,追求不计成本啊!”
刘铁匠自瞧见李氏那一刻脸就没完没了的臊红。芸娘的话令他又是一羞,却勇敢的没反驳,只将注意力放在眼前肉墩子上,手起刀落将一块排骨斩断,显得十分内行。
青竹悄悄问道:“阿叔,平日总见你铺子前的那两个妇人……你打发干净没?”
刘铁匠脸又是一红:“你们这些小娃娃,怎么管的那么宽?”
他探头往院里瞧了瞧,李氏同李阿婆都还在忙其他事,便又老实交代:“本来我也不同意她……”
芸娘便点点头,十分温柔道:“你若想踩我阿娘这条船,就不能踩别人的船。否则我家当官亲戚可不饶你!”
她同青竹收拾好东西要出门时,李氏手上拿了个包袱皮静静的站在门口,面上是不怒不喜的神色:“我同你们一处去!”
太后出巡?
芸娘半点不敢阻拦。
这个生意究竟是怎样,不让她阿娘了解清楚,阿娘始终会心存芥蒂,这样今后依然要进入她用无数个谎言掩盖上一个谎言的恶性循环。
让她阿娘瞧明白也好。
青竹瞧着芸娘的模样十分坦然,立刻从李氏肩上接过包袱皮背在肩上,做好了护送太后出门的准备。
李氏不欲芸娘的买卖被邻人听到,待出了古水巷她才问芸娘:“今日你原本打算做什么?”
芸娘老老实实作答:“将阿娘的绣活带去锁边缝制。”
李氏便道:“那走吧。”青竹接过去的包袱里,包的便是李氏此前做好的绣活。
李氏带伤走不了远路,青竹去拦了骡车,三人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帮工处。
芸娘提前去拍开帮工家门,同青竹一左一右搀扶着李氏进了院子。
……
上托、下托、侧托、后比、侧比、下扒、肩衣、背衣……
十几种胸衣半成品依次摆放在铺了绸布的四方桌上,仿佛贡品一般等待接受贵人临幸。
李氏纤细手指从一个个半成品上轻轻拂过,固然看不出个所以然,面上却是一派平静。
芸娘同青竹在一旁小心伺候着。明明已经到了理直气壮的时刻,却依然心有惴惴,仿似这真的是骗人的买卖一般不自信起来。
两人的拘谨影响的女工也莫名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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