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夫人连连称是,心中有了计较,再对门房点一点头,便回头唤了芸娘同她进去。
罗夫人未唤罗玉,那门房也无意让他去二门外等候,只抬腿踢过来一个方凳,口中说了声:“在此处等。”
罗玉只远远向着芸娘交代:“莫怕莫怕……”眼看着芸娘一脸怔忪的进了宅子,不知为何生了一股不祥预兆。
厚重大门咯吱一关,门后站着一位衣饰华丽的美人。
芸娘原以为这美人便是宅子的主子,却见罗夫人上前递过一个精巧的荷包,面上依然是如对门房一样的笑脸:“姑娘费心了……”
那美人收了荷包,不冷不热对罗夫人道:“跟着来吧,主子午憩方醒,有些个起床气。”
罗夫人听罢,略略一点头,牵着芸娘跟在那姑娘身后去了
芸娘这才瞧出这女子并不是什么主子,而是个侍女。
她心中咋舌,只见门房和侍女行事这般气派,不知那主子是何等人物。
此处雕梁画栋,沿途小桥流水,比她前世见过的各处园林也不遑多让。
如若她有些个见识,或曾与达官显贵有过交道,便会知道,江宁府里似这般阔气的宅子,除了皇家封地,便连江宁府第一把交椅的知府宅子也多有不及。
当然,如若她再多识得几个字,便能瞧出,那宅子外面挂着的匾额上,几个大字写的十分直白。
长宁别苑。
当今圣上嫡姐、公主长宁的御赐别苑。
长宁公主与驸马不和之事天下皆知,然公主殿下自今年春季来江宁长住之事只略略有些风声。
罗家还是在参与补栽别苑苗木时无意获悉的消息。
而芸娘此时的胃口还没大到将主意打到皇亲国戚的头上,故而不知此事,也情有可原。
此时侍女将两人带到一处水榭外面便自行退下。水榭上几面垂了薄纱,从外看不进去,不知里面有着些什么人,只从期间传来断断续续不成曲调的琴声。
两人静静站在外间,无人上前招呼。
罗夫人悄悄对芸娘道:“等会好好表现,婶子家的生意可就靠你了!”
芸娘懵的不是一星半点。
当然此时她已经确认罗家母子此行并非是要同她计较那几只蚕的性命。可此行究竟与罗家的买卖又有何关系?且在苗木生意上她然是门外汉,她是何处入了罗夫人的青眼,产生了她能推动罗家生意的错觉?
不知今日是否王杏儿养的那只小黑太过勤快了些,惹得这轮日头太过烦躁,将周身的怒火投射到了凡间。
水榭边有郁郁葱葱的半圈树子,她们二人偏偏站在没有树子遮挡之处。
芸娘被晒的出了满头油汗,原先被冷汗打湿的夹袄又便热汗打湿,糯叽叽的贴在身子上,连喘气也有些不畅。
她心中一边想着回去见了青竹又要被她大惊小怪“晒了不必要的日头”,一边又觉着到了重做胸衣的时候了,身上换洗的两件已经有些勒身子了。
由此她又想到青竹这丫头的生母也不知是怎样的条件,除了给了青竹一副天使的面孔,眼见着她也要长成一个魔鬼的身材。
芸娘虽与青竹年龄相仿,可青竹发育的就是比她早一些,发育的成果也比她好一些。早在一个月前,青竹就已经穿上了新尺寸的胸衣。
小姑娘心理适应能力强,在初初发育时还害羞的不愿出门,如今不过短短半年,她竟已经为自己的身段沾沾自喜。
每当她夜里沐浴后穿上底衣,便要在芸娘身边扭上一圈,十分得意的鄙视芸娘:“论年龄我要叫你阿姐,论身段,你要喊我阿姐!”
芸娘白她一眼,不过就是杏核变成了桃核,得意个什么劲啊!
此时缓缓一阵凉风吹来,湖面微波凌凌,水榭边上帘子掀开半截,有个侍女探出头来向两人招手,罗夫人暗暗长吁一声,带着芸娘急急而谨慎的往前去了。
水榭帘里歪着的是位二十出头的美妇人,一双凤眼似闭未闭,是海棠春睡初醒的模样。她身材娇小,掩在梢纱襦裙里仿似被云朵掩埋了一般,露出的脑袋上发髻微散,未着一点金饰。
罗夫人将将要行礼,美妇人只是将手一挥,半睁了眼闲闲道:“罢了,有事说事吧。”
侍女便上前收了琴,奉上清茶。
水榭里香风阵阵,罗夫人牵着芸娘跪坐在软垫上,思忖了又思忖,面上浮上恰到好处的笑容,缓缓道:“昨日东山泡汤时,民妇隐约听闻主子有些烦恼,民妇正有位亲眷,有着极好的一门手艺,特带来让主子过目……”
她微微向芸娘使了个眼色,芸娘怔怔着跪坐了过去。
罗夫人极快的往她胸膛前一瞟,将芸娘往妇人面前一推:“芸娘,你便给主子瞧瞧。”
长宁公主抬眼瞄了一眼芸娘。
芸娘回想着罗夫人给她透露的极有限的信息,不由硬着头皮,跟随着罗夫人的话头道:“芸娘见过主子。民女……手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陪人说话解闷,上树摘个果子,下水摸条鲤鱼,追狗子赶鸡……都是可以的……”
公主轻声一笑,以手支夷,懒懒道:“如此听来,你这丫头确实才艺多样,可我这处不缺丫头子……”
芸娘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这……她没想卖身为奴啊!
罗夫人接着道:“好让主子知道,芸娘帮着人经营着江宁城里唯一做胸衣的铺子。她家掌柜从未露面,倒是芸娘将这买卖一力支撑了下去。这胸衣的功能多样,其中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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