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已开,棋子撒下,芸娘将手探向耳垂,以暗示这局该猜双。
龟公大喊一声:“双”,棋子数过,果然是双。
这一把,便赢了两百两。
恶汉兴奋的瞪大了双眼,将庄家面前的赌票收过来,自己又添了一张上去,凑够两张赌票。
再押,再猜,开,赢了!四百两!
再押,再猜,开,赢了!八百两!
场上众人比此前更疯狂,所有赌徒都停下手中动作,专注站在猜单双的赌桌四周,为这场骗局贡献自己最卓越的演技。
而等这场戏演完,每人都能领到一两银子的佣金,算是真正印证了最初前去寻他们的小姑娘的话:“想耍赌还能绝对赢到银子吗?”
一连三日,拿着纸票当银子用,打发了时间,最后还能赚一两银子。果然是好活。
场上气氛已炒到高潮,对生活有感悟之人都会知道,凡事到了高潮,紧接着便要急转而下,将人此前的兴奋、得意、踌躇满志砸的精光。
押双,开,赢了,三千二百两……
押淡,开,赢了,七千八百两……
芸娘心中一笑,将将要做出最新的暗示时,赌棚帘子啪的被撩开,有位冷着面的公子背着双手,一步,一步,又一步,踱了进来……
第177章 搅局(一更)
芸娘心脏狂跳。
是谁似剑一般的目光一瞬间打到她面上,她几乎震颤着要站不稳。
近万两银子舍了出去,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如若被人打扰,那恶汉欲提着银子走人,她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她向几人缓缓使个安抚的眼色,让他们继续,便极快的往殷人离身边而去。
“表哥?你也想来赌两把?”她向他狠狠的眨着眼睛,只怕他随意一开口,这场戏瞬间暴露。
殷人离停下脚步,往四处一打量:“赌什么赌?知道堤坝上开夜赌,抓住要坐牢的吗?”
他的语气轻而冷淡,而这轻轻的一句话,仿佛重锤一般敲中了众人耳膜,场子一瞬间冷了下来,所有人都向这边看过来。
冷汗渗透了春衫。尺码已经有些不大合身的胸衣包覆着她的身体,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向其他人投过去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脸,强自威风的招呼道:“小事,小事,各位爷们继续……”要一把将殷人离拉出去棚外。
而殷人离的身子却仿佛灌了铅一般,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芸娘百感交集,大喊着“表哥,场子今日输的精光……”一步扑进他怀里,一手抚上他的腋下,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若敢踢场,我立刻撞死在你面前,让你当千古罪人!”
银子是她的命,恶汉也算她的仇人。她报仇未成,反而让仇人把银子卷子,都不需要她撞墙,她自己立马就能七窍流血,气绝而亡。
殷人离抬起眼皮,审视的望着她,再未说话,只走过去坐在了角落,再不发一言。
芸娘缓缓呼了口气,狠狠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回到了骰子丁身后,大喊一声:“继续,继续――”
把戏续接,场子重新热了起来。
因方才情绪中断,高潮被推迟,芸娘在计划之外又投了代表一万两的赌票进去。
押双,开,赢了!
押单,开,赢了!
……
芸娘轻咳一声,接着又是两声。这声音低沉,却令场中四人面上有了轻微的波澜。
哑妇、龟公、骰子丁轻轻往芸娘面上望去,见她面上含笑,心知,时间到了!
作为庄家的骰子丁将兜里所有赌票啪的一声拍在赌桌上,盯着恶汉道:“你我来一把大的,押,如何?”
恶汉一愣,往龟公面上瞧去。
龟公忙上前将那叠赌票数过,惊呼一声:“五万两,哥哥,这代表五万两啊!”
恶汉吞了吞口水,再一次瞧向龟公。
该怎么办?他有些搞不清状况。
龟公忙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哥哥,你这两日运气这般好,我瞧行,来一把,赢了我们即刻走人!”
恶汉深吸一口气,贪婪之心在胸腔里极快的跳动,仿佛在提醒着他一辈子的酒菜、姐儿和豪宅。
他后槽牙一咬,将所有赌票,还有身上的散碎银子押上去,面上没有一丝迟疑之色。
有趣。殷人离面上浮上玩味之色。
这李芸娘今夜里作的妖,十分有趣,值得他将这场戏多看一会。
赌棚里安静的如同冬日冷夜。一场事关七八万两银子的赌局,令所有演戏的、看戏的人入了戏。
所有人甚至不敢呼吸,防止将这剑拔弩张的形势打破。
棋子撒上去,芸娘用瓜瓢舀去部分棋子,掩在了毯子下,伸出手摸了摸耳垂。
双。猜中的话就是双。
龟公随即对恶汉道:“小弟觉着是单!”
恶汉如此前一般,一鼓作气,声如洪钟:“单!”
竹筷以两颗棋子为单位,一下一下又一下,将棋子拨开。
十、八、六、四、二……简陋的赌桌上,余下的银子是二。
双!竟然是双!庄家赢了!
所有人开始沸腾。
他们都做出万般惋惜的模样,各个呲牙咧嘴捶胸顿足上前安慰恶汉和龟公:“这般的好运气,只输了一把,再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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