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将她送进了闺房,转头瞧见李阿婆往冷冰冰的饭菜上哈气,转头便一脚踹在了那丫头胸口。
昔日武将用了力气的腿脚,这丫头怎能经受的起,须臾间便躺在地上吐了血。
唬的旁的下人趁人不备溜出去,搬来正在上房侍候老夫人的正妻左夫人,反倒将事情更加推向了高潮。
芸娘从没像此时,对身下冰炕生出这许多的喜爱。
更从没像此时,对冷冰冰的炭盆倍加热爱。
此时下人们跪了一地,左夫人站在左屹的太师椅旁边,一脸的肃容。
彩霞从门里进来,将下人房中的炭盆通的往地上一扔,只对着芸娘道:“小姐,这是从下人房里搜出来的,您先暖和暖和。”
话毕,谁都不瞧,径自站在芸娘身侧。
彼时左屹抱着芸娘、扛着柴火出了衙门,一路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赶车时,彩霞便一声不吭的掀开帘子,出溜钻进了车厢里。
左屹瞪大了眼珠子,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正要问上一句“你是谁?”,芸娘便开了口:“这是我的丫头。”
她特意强调了一句:“我买的。”
左屹放缓了神情,温和道:“家中给你备了众多下人,哪里需要在外面买?”
芸娘便一嘟嘴,又将她袖袋里的一叠银票往左屹面前一拍,瘪着嘴道:“我连自己喜欢的下人都不能买……”
左屹便住了嘴,只将那银票整好收起,塞进她手中,面无表情的瞟了跪坐在芸娘身旁的彩霞,拍了拍车厢:“走吧。”
彩霞便这般大模大样的出现在了芸娘身旁。旁的人一概不理会,只听芸娘的吩咐。
此时左屹望着地上火红的炭盆,心中的怒火又呼呼呼的高涨了几分,咬牙切齿喝道:“狗胆包天,竟欺到主子头上!主子没有火盆,你们倒烧了几盆!主子睡了几天的冰炕,你们倒是睡的尚好!主子吃的饭菜,能结成冰!”
他喘了几口气,续道:“谁给你们这般大的胆子?!”
地上的下人们还未说话,左夫人便插嘴道:“是我的不对。此前挑人的时候叮嘱了好些遍,谁知这些奴才离了我的眼,竟然做出这欺主之事。”
她扶一扶额,叹道:“都因我这两日夜里歇息不好,白日里昏昏沉沉,也未来妹妹这处查看,才给了这些奴才可趁之机……”
啊呸!芸娘腹诽。
果然,在男人面前装柔弱的法子,几乎是天下女人无师自通的把戏。便是这位左夫人,也想着利用这法子将自己摘出去,把错处推到下人身上。
左屹听闻左夫人这般说,知道她但凡一个人睡便容易失了觉,心下有些愧疚,原本对她“失察”的怒气也去了几分,只冷着脸道:“这些背主奴才,一定要重罚以儆效尤!”
左夫人立刻道:“夫君说的对,我觉着一定要扣她们一个月月银,无论是丫头还是妈妈,通通罚为三等粗使丫头,让她们多学学什么叫奴才!”
什么?想这么轻易就被饶过?
芸娘清一清嗓子,委屈道:“她们,给我阿娘打洗脸水,打的是冰水……我阿娘葵水正来呢!”
半晌,左夫人的声音多了两分冷意:“胆大的奴才。每人再加两大板!”
底下奴才们抖了两抖,直觉今日只怕不得善终。
此前芸娘说过的那句狠话“……姑奶奶迟早让你们认识我!”回响在耳边,此时想来,仿佛真的要成真。
芸娘听罢,内心冷笑一声,轻飘飘又加了一句:“此前烧炕,她们说让我们忍到开春,就不冷了……”
半晌,左夫人磨牙切齿道:“每人再加五大板……”
芸娘刚想着继续开口,左夫人便回转头瞧她,面上带了些僵硬的和气:“芸丫头,这样安排,你觉得如何?”
早先她还把目光专注在李氏身上,倒是小瞧了这丫头。今日这丫头能翻墙出去将左屹拽回家来……左夫人倒是没想到,这丫头的道行比李氏深的多。
左屹闻言,便也跟着转头看芸娘。
芸娘眼角瞧一眼李氏,再瞧一眼李阿婆,低了头,做出忍气通声的模样,道:“我阿娘常对我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每个下人都被罚了一个月月银,罚做三等奴才,又被罚了七大板……”
她做出一副软心肠的模样,柔柔看着左屹:“阿爹,你是大官。家里的板子也和衙门的板子一样大吗?此前我瞧见衙门办案时,那打犯人的板子,两板子下去,犯人就没了命。家里这七板子下去,岂不是拍成了肉泥?”
左屹头一次听芸娘唤自己“阿爹”,心里不由的欢喜了几分,看她柔柔的提到板子之事,心中早已忘记在江宁时他是如何被这“骨肉”捉弄,便温和着回她:“家中的板子,自然同衙门的不同。家中打板子,只是小惩大诫……”
“哦?”芸娘一歪头,道:“那两板子拍不死人?”
左屹摇头:“不能。”
“啊?”芸娘睁大了眼睛,娇憨灵动的神情与当年的李氏简直如出一辙:“那七板子也打不成肉泥?”
左屹摇头:“不能。”
“哦……”芸娘略略抿了嘴,神情颇有些失望。
左屹面上浮上笑意,又将左夫人此前问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样安排,你觉得如何?”
自然是不满意了!受了这么大的气,就想这般随意放过?本姑奶奶又不是混菩萨界的,哪来那么多好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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