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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一句,左老夫人的眉头便蹙上一些。
    待她说到最后一句,左老夫人一声轻咳将她打断,缓声道:“这……我们左家之人,倒是不必如此般行事……”
    心中诧异,她从未看过的《女诫》竟是说的这么一回事,早知便该让芸娘抄写《孝经》才是。
    然而芸娘的一双手,尤其是执笔的几根手指已然受了伤,此抄书之事只得罢了,亲自交代道:“总之,女子生性外表端庄,品性端正,总归无错。今后这上房揭瓦之事再不能做。”
    芸娘自是乖乖应下,心中却想着:这上树上房之事,今后只怕要多多做才是。只是要更为隐蔽,千万不能再招致话柄。
    左老夫人面露疲色,左屹父女便出了柏松院,一路往外而行。
    周围没了人,芸娘立刻开口问道:“你不是说,我要出门,直接去拿出门牌子便可?怎地你夫人又不给我?”
    左屹失笑道:“她是你母亲,什么叫‘我夫人’?”
    芸娘只哼了一声,却等着左屹的回答。
    左屹忖了忖,徐徐道:“你母亲既是这家中的主母,对你的行踪过问一句,也是应该。总归这里是京城,再不是江宁了,你自然不能随意外出。且,阿爹对你母亲有愧……”
    芸娘冷笑一声:“你愧对的何止是她一个人。这院里的女人,你都愧对!”
    她话毕,再不理他,匆匆往前去了。
    她进了院子不久,那左屹便跟着而来。
    他进了院子,却不进芸娘房中,只穿过小门,往隔壁李氏院子而去。
    此时李氏正一人坐在房中,静静做着针线。
    左屹脚步声轻轻,只在檐下便停住了步子,从撩起透气的帘子望进去,瞧见李氏那张娴静秀气的脸。
    他没寻见她时,她只是他深藏在心中的一道倩影。
    夜深人静时,方敢倒上一杯茗茶坐在椅上,将心里的人儿偷偷翻出来回想。
    十五年前他从她身边一走了之,原本是想回京后回禀了父母,寻个日子,去将她接来身边。
    然而他将将在京城露了面,各种事情便接踵而至。
    除了朝堂上之事,还有家中之事。
    父亲重病不起,嫡女早产体弱。
    他每日忙的脚不沾地,确然抽不出空去处理她的事情。
    后来父亲去世。
    发妻又每日因嫡女之病以泪洗面。他有空了,瞧着发妻还未到双十年华便已显憔悴的容颜,便再也鼓不起勇气提起接她的事。
    自此,她便长久的住进了他的心间。
    未曾想,他随圣上江宁一行,却碰巧与她重遇。
    那时他方得知她当年有了她的骨肉,还勇敢生了下来。
    不但生了下来,还十分康健,活蹦乱跳。
    他便想着,一定要将她们母女接来京城左府,他要将他过去亏欠她的一并还回来,令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脚步微微一移,发出些许声音。李氏眼皮一颤,已是抬了头。
    她瞧见他,眼中有一刹那间的迷茫,她仿佛回到了他才从她身边离开的那两年。
    那时她也常常一抬头便以为眼前站着一个人,站着一个朝思暮想的人。然而那都证明只是她眼花而已。
    后来,她的心里便空了,没有任何一个人。
    再后来,她心里又住进了一个人。
    她摇摇头,放下手上绣活,如同对待左夫人一般,面上已浮上恭敬的神色,疾步出了门,来到左屹面前,盈盈福了一福,淡淡问了一声:“老爷……”
    不是夫君,是老爷。
    第234章 迁怒陷害(二更)
    左屹赖在李氏院里,从午时磨蹭到晌午,又从晌午磨蹭到傍晚,最后皓月升空时,他还没有离去的打算。
    这院里是女人,偶尔多出一个汉子,便给了人不一般的感受。
    因着这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李阿婆同芸娘,便也涌进了李氏的院子,挤进了李氏的房里,坐上了李氏的炕沿。
    李家人三人坐在炕沿上,李氏在绣花,李阿婆在分线,芸娘则捧着从左莹那处顺来的旧话本子,在津津有味瞧热闹。
    而在炕对面唯一的太师椅上,坐着一动不动的左屹。
    天色一阵暗似一阵。
    烛光飘摇,偶尔爆出烛花。
    李家几人的生产和学习活动,仿佛永无止境。
    直到外间隐隐传来梆子敲了三下的声音,左屹终于站起身,活动了一番坐麻的双腿,两手抚上颈间,摸在了盘扣上。
    “天晚了呢……”他道。
    他的这几个字一瞬间打破了寂静。
    李氏放下手中绣活。
    李阿婆放下手中丝线。
    芸娘放下手中书本。
    三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睡眼惺忪的瞧向左屹。
    这是一副送客的姿势。
    左屹手上动作一顿。
    芸娘张嘴打了个呵欠,又伸了个懒腰,扬声往院外一喊:“酒菜、蒜头,打水我们洗漱!”
    言毕,抹着眼角的眼屎,口齿不清道:“阿爹,走,我送你!”
    此时左屹觉得,趁热打铁,他书房里那本珍藏的《孝经》,真该拿来让芸娘再抄写半个月。
    他默默将颈下已松开了的那颗盘扣重新扣回去,抚一抚压皱了的衣襟,面上神情有些讪讪,又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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