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人离在芸娘熟睡后方才离去,临走前对着彩霞道:“看好她,如有任何意外,便来报给……”
他忽的想起,今日傍晚,他便要去兵部报道。继在宫里被打了板子后,由兵部再按兵法处置。只怕未来一个月,他都要在监牢里过了。
他肃着脸,道:“你去寻阿蛮。”
彩霞忙忙应了。
他要抬腿离去,又道:“安家老三新婚才过,等过上两三日,你去‘水安堂’寻他。他针法好,能治李阿婆的病。”
彩霞依然点头应下,道:“殷主子放心,奴婢定当拼了命护着这院子的人。”
殷人离点一点头,往外去了。
前方人影瞳瞳,左家下人手持武器,簇拥着左管家,气势汹汹而来。
未等左管家出言诘问,殷人离冷声道:“去寻左大人过来。”
左管家上下打量他一眼,回头指使个小厮去了。
未几,左屹便匆匆跟着下人而来,瞧见内院里的殷人离,震怒道:“殷大人,你即便在朝堂里是皇上的红人,却也没有擅闯左府的道理!”
殷人离抱拳揖了一揖,冷冷道:“下官擅闯贵府,原本心有内疚。然听了大人这一席话,却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不等左屹插嘴,续道:“下官原本以为,大人能从武官转成文官,又官至二品,定是位腹有乾坤、恪守方寸之人。大人既然知道外人不可闯内宅的道理,怎地又会如此单纯,以为外人不知内宅事,随意颠倒儿女亲事?”
他再一抱拳,不等左家下人驱赶他,径直往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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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回门诘问(三更)
院外热闹。
有下人们急匆匆的脚步声,有妇人汉子爽朗的说笑声。
芸娘从昏睡中醒来,并不睁眼,只轻声问着:“外间什么事……今儿是什么日子?”
彩霞忙忙上前,先端过一杯水侍候芸娘饮过,方结结巴巴道:“外间,许是来了什么亲戚……”
芸娘点点头,重新躺在了炕上。
新婚第三天,回门日。芸娘懂得。
她重新合上眼,不知躺了多久,又轻声道:“我饿了,摆饭吧。”
彩霞突的跳起来,激动的红了眼,手足无措不知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半晌方“暧”了一声,急急往门外奔出去。
小院再次回归寂静后,芸娘强撑着一口气起了身,下了炕,轻轻出了房门。
院里恰巧无人,只从李阿婆房中能传出喁喁人言,隐约是李氏轻言细语在同李阿婆说着什么。
李阿婆间或回应几声,然那声音却同呻吟没什么两样,话不成话。
院里墙角放着一只笼子,里面有一只极其肥硕的白兔。
院中混乱两日,无人侍候它的吃喝,瞧上去也并未饿瘦多少。
芸娘幽幽晃过去,那白兔瞧见有人行来,立时在笼里扑腾乞食。
她弯腰将兔笼拎在手中,穿了罗袜的脚踩在地上没有一丝儿声响,缓缓几步,便出了院子。
太阳惨白的照在路上,明晃晃的仿似一面镜子,脚下黑影踉跄,同主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做着同样的动作。
小径上除了往来下人,没有主人和宾客的影子。
前方柏松院方向传来的喧嚣,宣告着人世间的热闹。
有忙着端菜撤盘子的下人瞧见芸娘,在阻拦她和忙碌本职活计中陷入了两难,终究只来得及行礼唤一句“二小姐”,便由着芸娘擦身而过。
时已至晌午,柏松院回门宴进行到尾声。
因是孙儿辈的新婚回门,男女大妨上便放松许多。
除了左家旁支的一些汉子是由左屹相陪在外院坐了席,旁的女客、侄孙及新晋孙女婿苏陌白都在柏松院里齐聚一堂。
在宴席结束时,苏陌白如开席时一般,依旧一板一眼向在座长辈敬酒行了礼。
他虽浅浅饮了些酒,面色却依然苍白,面上神情有些疏离,却并不冷肃。
左家亲戚们此前同苏陌白碰面机会少,忖着新女婿面嫩,又看在左莹面上,并不为难苏陌白,瞧见苏陌白举了酒杯,便也干脆的饮尽了杯中酒。
按照常例,回门宴的尾声,家中辈分最高的长辈要向一对新人畅谈人生智慧,劝诫诸事禁忌。
然而左老太太只在苏陌白敬完酒,便以不胜酒力的借口回了房,这一环节便也无人提起,酒宴就此结束。
左夫人借着散席的当口,同回门的左莹叮嘱了坚持用药等话,抬眼瞧见苏陌白便要抬腿跨出门槛,忙忙道:“快跟着小白去吧。”
左莹眼中起了一点雾气,面上却是红扑扑一片,如若不细看,完不知她此前多少年还是个缠绵病榻的苦命少女。
她低声哽咽道:“女儿去了,改日再回来看望母亲。”
话毕,急行几步,将将抬腿出了房门,身子一滞,再也不能往前一步。
她的夫君停在房台上,与柏松院门口一位拎着兔笼的少女遥遥相对。
少女面色苍白,披散长发,刘海低悬眉间,笼住了一汪清泪。
过堂风顺着门廊吹来,她的发尾随风而起,飘洒在中衣上,令苏陌白生了错觉,仿佛风再大上一点点,便要将那少女吹走。
芸娘再也往前走不动,她软软靠在门板上,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苏陌白。喉间哽的仿似顶着一块硕大石块,半晌方挣扎着问道:“你,可是,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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