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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纱布紧随而来,一层又一层缠在少女腹腔上,一层又一层被血染的不留一处空白。
    “水——”
    “巾帕——”
    郎中的声音不停歇的喊着。
    侍卫们随着柳郎中的指派不停脚的进进出出。
    直到诸事得当后,郎中一只手颤悠悠搭上少女腕上,半晌方长舒一口气,低声道:“大人,姑娘要换了血衣……”
    殷人离缓缓抬头:“如何?”
    郎中滞了一滞,刚刚要开口,殷人离一字一句道:“不许隐瞒。”
    郎中只得咬牙道:“现下还活着……”
    没有人知道她能挺到何时。
    可能再有一炷香的时间,或是一餐饭的时间,或是一场觉的时间……
    殷人离神情木然,轻声道:“你们出去,我替她换。”
    四周静的如坟地一般。
    外间偶尔传来走街串巷卖油郎的叫卖声,宣告着人世间红尘滚滚。
    轻薄匕首挑开了芸娘沾血的襦衣,挑开了她沾血的胸衣。
    殷人离尽量放轻手上动作,脱去她的旧衣,为她暂且换上他的衣裳。
    宽大衣袍将她罩在其中,她肿胀的身体没有一丝反应,任由了他摆布。
    他记得她曾极怕痛的。
    割肉拔箭时,他甚至祈盼她能痛醒,好让他知道她还活着。
    然而她如睡着一般并无反应。
    那细细箭杆在她身上戳出深坑一样的箭伤,深到他觉着她身的血液都从这伤口里不回头的涌出,他竭力想为她体内留下一些,却无论如何按压不住。
    它们极其轻巧的就涌出了他的指缝,仿佛在讥讽他:“你不是让她信你吗?你不是确保她受不了一丝儿伤的吗?你那般笃定,阻止得了她吃那白米了吗?阻止得了克里瓦对她动手动脚了吗?阻止得了那刺进她身体的利箭了吗?”
    他杀过无数人,那些细作在他手下,一剑毙命。
    然而他从未意识到一个人的血会有那么多。
    多到几乎淹没了他的口鼻,让他喘不上气来。
    外间有侍卫端了热水进来。
    殷人离低声道:“看好她。”深深望了少女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院里,余下的五六个侍卫集结成队。
    殷人离的视线在每个人的面上停留,审视,半晌方开了口:“在青楼里,那一声惊动了敌人的尖叫,是谁发出的?”
    久久的沉寂。
    “‘冬雷’!”他爆喝一声:“你来说!”
    一名侍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属下,属下昨晚伺机而动时,一旁的姐儿……姐儿痴缠……”
    亮光一闪,长剑已搭在他颈子上,殷人离目光杀机必现,一字一句道:“你再敢玩春秋笔法,你家人,上下三十三口,一个不留。”
    那侍卫惊白了脸,心知今日必死无疑,反而镇定了下来,缓缓道:“属下等的无聊,便睡了那妓子。刚刚提了裤子,听闻有动静,原本要冲出去。那妓子却以为属下不给银子,冲上来要撕缠。属下一时着急,出手杀了她。那一声惊叫,便是妓子被击杀时的动静。”
    殷人离赤红着双眼,点一点头:“很好,无聊睡妓子,很好。”
    一旁有侍卫眼看着殷人离要动手,忙忙上前抱拳,壮着胆子为那冬雷开脱:“大人,冬雷就这一点子爱好。平日他办事最得大人信任,如今我们已然剩下这几人,回京城的路上还有诸多艰险。求大人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殷人离一个眼风扫过去,冷冷开了口:“自行了断,莫等我动手。”
    那冬雷听闻,嘴硬道:“大人因心上人受伤而报私仇,属下不服!”
    “私仇?”殷人离咬牙切齿道:“假扮‘奶娘’的‘青羚’,还有‘夏鸟’,没有你那一时兴起的爱好,她们不会死。那个卖身赚钱的妓子,虽入了贱藉,却是大晏子民,她原也不会死。左姑娘,是皇上亲点的赠姬,她更不能死!”
    只有最常取人性命之人,才最该懂生命的定义!
    他的脸色变得铁青,执剑的手窸窣抖动。
    长吸一口气后,长剑啪的一声落在‘冬雷’脚下。
    “你的父母双亲,朝廷自会奉养。”他道。
    年轻的侍卫身子一晃,缓缓拿起了剑,闭眼扬手,鲜血从颈子而出,身体如一截木桩般倒在了地上。
    时至午时一刻时,又有三位侍卫要踏上新的征程。
    殷人离点着其中一位侍卫藏在胸腹的书信,一字一句道:“你们三人分成三路。信在,人在。若信遗失,这一趟任务失败,为之身死的兄弟姐妹,便白白丢了性命。”
    三位侍卫用力一点头,道:“大人放心。属下定将书信送达皇上手里,才敢言死。”话毕,探头往院门外一瞧,闪身窜了出去。
    小院一时只余下三人。
    除了炕上生死未卜的芸娘,便只有殷人离和郎中。
    人越少,目标越小,危险越低。
    榻上的少女气息时有时无,已用过了数十回参汤,却毫无起色。
    已过了十日。
    漫长的十日。
    殷人离如最初一般坐在她身侧,握着她的手,一言未发过。
    只有到灌药和换药时,他的目光才会重新被点亮,指望下一刻,少女便能睁开双眼。
    他的希望很快就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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