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人有些诧异。
她原以为芸娘会说阿离前程无量,任何女子跟了他,都会荣华富贵、风风光光一辈子。
她们内宅妇人之间,常常比的就是这一点。
谁的夫君更能干,谁就面上有光,腰板就挺的更直。
她又有些不甘心,她外甥的那些外在,这李家姑娘竟然提都不提。
她主动道:“阿离会当官,还做着好些买卖。”
芸娘立刻点头:“他也在我家的买卖中入过股。”
她的话意思很明了。你外甥有钱,可我自己也能赚钱,且能带着你外甥一起赚钱。
殷夫人没了脾气。
似乎是满意的,又有些失落。
若这姑娘流露出嫁给殷家就像攀上高枝一般的神情,或许她会更高兴一些。
她问了芸娘最后一个问题:“当年江宁之事……”
芸娘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她道:“我要说我是清白的,舅母定也不信。可我当年是入宫参过选,且到了最后一关才刷下来的。若清白有碍,怎能过的了前三关?”
殷夫人便叹了口气,道:“如今想来,你这闺女也是个命苦的,遇上那样豁出去的嫡母……那回提亲之事,是舅母上了当,希望你莫往心里去。”
芸娘内心长吁一口气。
殷夫人这一关终于过了。
她真心诚意露出一脸笑意,亲切道:“舅母是将殷郎当做自家孩子,才会这般关心。”
殷夫人拍了拍她手背,同她一处里回了上房。
说话间,遇上殷家妾室和庶女若有若无的刁难,殷夫人便有了回护之意。
芸娘是个旁人对她好、她一定会投桃报李的人。
譬如殷家妾室说起她的买卖,本着**裸要占便宜的心思,纷纷道:“我们都是殷家,自己人。今后我们去你铺子里拿胸衣穿,你可不能心疼银子。”
芸娘一笑,道:“哪里会小气。殷郎来之前切切同我交代过,舅母待他堪比亲娘,舅母看上什么,自去拿去。两位嫂嫂也一样的。”
这便没有那些妾室、庶女什么事了。
诸人脸色瞬间不怎么好看。
有人立刻问道:“听说,你阿娘在左家,不怎么受待见?”谁不是妾室,你阿娘也是妾室呢!
芸娘脸色不变,依旧含着笑道:“在旁人家当妾室,哪里有自己当家自在。左家早已出了放妾书,如今我姓李,不姓左呢。”
立时有旁人跟上,道:“左家若同殷家结亲,还算的上门当户对。你以李家的身份嫁进来,可就……。”
芸娘一笑,挽着殷夫人的胳膊道:“舅母慈祥,殷郎稳妥,谁舍得让我受委屈。旁的,须臾也欺不到我头上。我阿妹会护着我。”
好吧,谁不知道她家白白得了个公主名号啊。
殷夫人拍一拍她手,转头肃着脸同旁人道:“快快住了嘴,若让老爷知道你们为难新妇,丢了咱家的面子,大家都一起吃瓜落。”
诸人只得住了嘴,捡了不相干的花啊叶啊的话题说上一说。
过了不久,殷人离便进了内宅寻芸娘。
殷夫人嗔怪道:“你定是认为我等慢待了你媳妇儿,才来寻了借口要走。你去打听打听,六部衙门如今还有谁上值?”
殷人离苦笑道:“外甥不敢欺瞒舅母,真真是宫里有事。原本外甥也能留着芸娘陪您,可宫里那边,当初皇后娘娘生产时,芸娘曾救过娘娘。皇后相招,外甥哪里敢忤逆……”
众人早先曾在旁的官眷口中听过芸娘救过皇后这回事,便也不好留两人,眼睁睁看着小两口相携离去了。
待出了殷府,芸娘方笑嘻嘻着悄声问她夫君:“你可是怕我受刁难,才使了借口进来解救我的?”
他含笑道:“哪里到了解救的程度?舅母可为难你了?”
她忙忙摇头,笑嘻嘻道:“被我收服了,对我极好的。”
他将她送上马车,方道:“宫里真有事,你不用去,为夫去一趟。许是那‘毒花案’的事。你回家中乖乖等我,若无聊,便看看账本,明日为夫再好好陪你。”
芸娘只一歪脑袋,果见有人等在外间,忙忙道:“你快去,莫担心我,我乐子多着呢。”
他正要转身上马,又回头道:“不许去寻兔儿爷。”
她抿嘴一笑,拿乔道:“你若回来的晚,我便去寻,一寻寻四个!”
他笑着睨她一眼,跃上马背,一甩马鞭,威风的去了。
马车远离了殷府,冒着大雪,行在街面上。
年节里头,不到初五的“破五”之时,街上铺子是不开门的。
只偶有要走亲戚之人三三两两顶风前行。
芸娘想着毒花案,想着殷人离晚间说不定就能带回来最新的消息……
她同彩霞道:“走,去永芳楼。”
彩霞忙敲了敲厢壁,同外间的马夫说了地址。
马夫调转方向,往永芳楼方向而去。
永芳楼的各位女伙计,平日在后院长住,到了年根前关了店,方各回了各家。
如今铺子里,便只有一位借居在此的罗家少夫人。
此时后院微掩,院里静悄悄没有一丝儿动静。
两人推门而入,又进了厢房,方瞧见炕上那人正昏沉沉睡着。
房中阴冷,没有生地龙,甚至火炕都熄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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