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善行的书局已经开张,经过此前一段时日的宣传,书局的生意尚可,推出的三个话本小说在城中引为潮流,惹来不少追捧,也算小赚一笔。说来还是陶善文会做生意,提前与攥稿者签下文契,约定那三个话本只能在他们书局印制,外头谁都拿不着稿子,城中书客都指着百态书局出下一卷,故如今书局正在加紧印制下一卷。
不过虽然书局名声传开,但与几家老家号书局相比仍旧差距甚大,除话本外,就再拿不出其他书藉。加之秋闱渐近,省府出了考纲等应试书册,指定给玉墨、文涌等三家老牌书局印制,是以这几家的生意好到爆,反衬得百态书局可怜。
但这局面一时半会难解,府里专为考生出的纲要经义,并非随便哪家小书局都能承印的,陶善行争取不到,只能暂时作罢。
茶馆书局渐上轨道,琐碎之事全都甩给陶善文与岳湘,连伤愈的葛花也被她派去茶馆帮忙,有要紧事他们自会来穆府寻她,她也就安心躲在后面做个运筹帷幄之人,不必日日都去茶馆,事事亲躬。
只是在家里呆久了,她难免闷,加上近日穆溪白似乎很忙,常往外跑,又不带她,她就更闷了。
“你准备一下,今日带你出门。”
这日一早她刚睁眼,穆溪白终于开了金口,解除陶善行禁闭。
陶善行惺忪睡意一扫而空,喜得从床上跳下,只问他:“我能出去了?去哪?”
“陪我去趟翰明书院看望老师吧。”穆溪白答道,他比她起得早,已经换好衣裳。
陶善行一听眼就亮了。
翰明书院是佟水乃至整个山西最有名的书院,穆溪白少时的授业恩师,正是书院的山长宋老先生,那也是她哥哥陶善言的恩师,说来穆溪白与她哥哥还有师兄弟的情分在其中。
时近乡试,陶善言长居书院,日夜苦读,很是用功,她心中正记挂着。
“要去翰明书院你怎么不早点说?”她一边唤榴姐,一边抱怨他。
“兴之所至,突然想起,爷不挑日子。”他见她要更衣,自觉往外走去,边走边说,“你不必准备什么,要带去的礼我已经让人备下了。”
陶善行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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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穆溪白交代过她不必带东西,但陶善行仍旧准备了一大堆礼物,只是她那礼物与穆溪白相比,又落了下乘。
穆溪白准备了一批笔墨纸砚要送去翰明书院,而陶善行备的只是要给哥哥的吃食衣裳。
“你这是……”坐上马车后,陶善行不由奇道。
“给书院学子的。”穆溪白言简意赅。
翰明书院里有不少贫家学子,囊中羞涩,虽然减免束脩仍旧过得艰难,穆溪白每年都会捐笔墨纸砚等物送去书院,却从未对人提及过。
了解完前因后果的陶善行忍不住给他竖起拇指:“穆溪白你行呀,瞧不出你还是个急公好义之人,看来我得重新认识你。”
这话陶善行发自肺腑,认识穆溪白越久,便越品出他的好来。
这段时日二人关系日渐亲密,可穆溪白却还没被她这么夸过,当下得意道:“爷的好,你不知道的还多着。”
陶善行嗤笑。
马车缓缓驶上翰明山,翰明书院以山为名,就建在山腰上,是处风景极佳却又清幽的地方。陶善行一边听穆溪白讲翰明书院的由来,一边挑帘看山中风景,不知不觉间就到书院门前。
书院前植了两排竹,半掩着书院的门,门口早有两个穿青衣的小书童翘首以盼,看到马车停下便上前来,熟稔地喊人:“溪白师兄。”
穆溪白从车上跳下,摸摸二人的头,这才转身扶下陶善行,冲那两个小书童道:“叫师嫂。”
两个小书童“哇”了声,围着陶善行边转边道:“师嫂好,师嫂真漂亮。”
陶善行被两人逗得乐不可吱,拿了两袋零嘴分予二人。
“按老规矩搬进书院,让林夫子分予众位师兄弟。”那厢穆溪白和下人交代完毕,过来牵陶善行,又与两个书童道,“去,和老师说我带媳妇来拜见他了,还有,把你们陶师兄也叫过来,说她妹子来了。”
两个书童笑嘻嘻地飞奔进书院,穆溪白自己带着陶善行在书院里慢慢走着。书院格局方正,遍植松竹,很是幽静,眼下只有朗诵声隐隐传来。陶善行不住深呼吸,只觉此地空气甚好,叫人心旷神怡。
走了一小会,陶善行跟着穆溪白走到明文阁,阁门敞着,刚刚进去报信的书童出来,笑嘻嘻道:“宋先生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陶善行便远远瞧见个两鬓花白的五旬老先生,穿着直裰坐在堂间,神情慈和,笑容可掬。
“你别看他现在笑眯眯得很好相处,其实严厉得很,这书院里就没人没挨过他的戒尺。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不会凶你的。”穆溪白小声道。
“看来你小时候没少挨揍?”陶善行也悄声道。
堂上的宋先生见到二人窃窃私语,眯着眼笑骂:“兔崽子又在腹诽老夫什么?”
“宋先生好,他在与我解释严师出高徒的意思。”陶善行行了礼,捂嘴笑道。
“陶善行,这就没意思了啊!”穆溪白想拧她的脸颊。
“臭小子,以前打得少了,教出你这顽劣的脾性来。”宋先生板着脸训他一句,很快又笑了,对着陶善行温柔道,“你就是那个开茶馆书局的女公子?你们书局那三本话本我看了,着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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