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白的情绪,却在八月中旬过后,忽然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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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秋意凉,满院桂花飘香,正逢陶善行婆婆赵氏的生辰。赵氏如今是穆府当家太太,又常在外与各府后宅交际应酬,这生辰过得便不像老太太那样低调,倒是将佟水要好的各府太太姑娘都请到家中,喝酒听戏玩耍,好好乐上一日,也正好借这机会替商时风与穆从婉相看亲事。
穆从婉眼见已过及笄年,商时风年岁也渐大,亲事却都未定,赵氏正犯愁,原与穆清海商量,要是能搓和穆从婉与商时风,倒也是美事一桩,奈何这两人皆未属意对方,只能作罢,再从佟水好人家中选择。因着这重关系,今日来了好些待嫁姑娘,连陶善喜都跟着柳氏来了。
陶善行今日随赵氏在堂上陪客,后宅太太姑娘们聊的内容她不感兴趣,正有些昏昏思睡,也不知话题怎就扯到子嗣上面,她一个激凌清醒过来,马上收到众人神色各异的眼神,心中咯噔作响。
按说她也嫁进穆家近半年,日日与穆溪白腻在一块肚皮却迟迟没有音信,不惹人闲言碎语也不可能,今日却是头一回被人用这么赤、裸裸的眼神探究,她心里自不悦。
说话那位太太犹不自知,还在大吹大擂自家儿媳妇成亲月余便已有孕,不到一年就生下个大胖小子,听得赵氏眉头微蹙,借题打断了对方的话,只问陶善行:“溪白呢?怎还不见他来?”
陶善行忙起身回话:“他大早上就出门了,说有要事,不过今日是母亲生辰,他说过会尽快赶回,想必眼下已经到家,要不儿媳过去看看?”
赵氏点点头,允她离去。陶善行如获大赦般离开,出了门顿感周身一松,没走几步,就听前头桂花树下传来甜腻声音,原来是陶善喜寻了空隙,从赵氏屋里出来,专在园中蹲守商时风,把商时风给截在了桂花树下,正哥哥长哥哥短地缠着人说话。
商时风要去给赵氏行礼,却被堵在这里,虽因她是女子没有发作,可脸色也不大好看,语气很是冷淡,只道:“还请陶姑娘移步,商某赶着给义母贺寿。”
“商哥哥怎还那般客气,唤我阿喜便好。”陶善喜折了两簇桂花放在指间把玩,一边说话,一边挨近他,忽然“唉哟”一声,假作崴脚就往他身上倒去。
商时风退开两步,她却非要粘上前,可怜巴巴道:“商哥哥,阿喜的脚崴着了,疼。”
商时风大感头疼,正要说话,却见旁边走出一人,身后还跟着两个赵氏院里的丫头,正是陶善行。
她冷笑道:“脚崴了就去偏厅歇着,劳烦两位姐姐送她过去,再请个大夫过来给她瞧瞧这脚伤得有多重,莫叫人觉得我们穆家慢怠了客人。”
商时风却松口气,忙道:“麻烦小嫂照料陶姑娘,商某先行一步,向义母贺寿。”说罢他冲她感激一笑便匆匆离去,惟恐再叫陶善喜缠上。
陶善喜脸色已变,她早已倾心商时风,可三番两次要接近他都被陶善行搅黄,如何不气?再加上陶善思被逐出书院那事,柳氏常在家中咒骂她,因而记恨在心,今日新仇旧恨齐发,蛮横劲上来,还当陶善行是当初痴愚的傻子,张嘴便骂:“你这傻子又来扰我好事,莫不是以为自己当上穆家儿媳妇,便真飞上枝头成凤凰了?”
“陶善喜,我没功夫管你的破事,只是提醒你,这是穆府,不是你自己家,你注意你的言行举止!”陶善行懒得与她多费唇舌,撂下话就要走。
陶善喜却不肯罢休,箭步拦到她面前,道:“我怎么了?你别走,把话给我说清楚!”
“你脚没事了?”陶善行嘲道。
她一怔,便见旁边两个丫鬟掩嘴窃笑,不由脸色涨红,羞怒道:“陶善行,你在我面前得意什么劲?还真将自己当成穆府主子了?别以为我不知道,穆溪白根本不喜欢你,下聘、迎亲都是找人代替,新婚之夜便让你独守空房,七日回门也不见踪迹,在家中对你不闻不问,你这和守活寡有何区别?现在学会人前装恩爱,可那肚皮却骗不了人,要真有本事,你倒是给穆家生个金孙,那时再来和我说这些!”
语毕她见陶善行不语,又不怀好意凑近道:“整个佟水城都知道,穆溪白喜欢的是京中的高门贵女,没办法才娶了你,你在他眼里算什么?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他近日与冯家那个妾室走得倒近,听说对方要给他介绍几位真正的高门贵女,到时穆家还有你这乡野蠢妇的容身之处?”
陶善行冷眼睇她,待她说得兴起,忽扬手一掌,狠狠甩在她脸上。
“啪”的一声,惊呆陶善喜与两个丫鬟。
“说够了?说够便醒醒神。不论如何,我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室,你拿一个外人姬妾的下作行为在我这里大放厥词,不止羞辱了我,也羞辱了穆家,倒真是你母亲教出的好女儿!你闹,只管闹到你母亲那里,把刚才这番话当着人前再说一遍,看是我没脸,还是你丢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满口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我倒想知道还有哪户人家敢娶你!”
这一掌陶善行打得手都发麻,她转着手毫不留情道。
陶善喜挨了一掌,当下发疯撒起泼来,哪还管她说了什么,伸手就要冲上前与她撕扯,还没挨近陶善行就被人推开。
却是商时风落了东西,因怕被陶善喜拾去,回来寻物,恰巧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出手。饶是他涵养极佳,此时也动了怒,脸上结霜,不再给陶善喜面子,唤来下人,竟将陶善喜捂嘴撵出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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