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帮兄弟人心浮动,岌岌可危,又有好事者在帮中煽动,要纠结齐兄弟往镇西卫救人,如今沸沸扬扬都堵在下九街红帮最大的一个堂口内外叫嚣,却被穆溪白死死镇住,不同意他们冲动行事。只不过红帮之事平日都是叶啸打理,穆溪白不过暗中扶持,明面上的威信比不上叶啸,帮中意见两分,他便难以服众。
“二爷,往日我们敬你也是条汉子,但现在啸哥与几位堂主落难,你却坐视不理,只知道要我们等?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怕死,兄弟们可不怕。咱们跟着啸哥在水上讨生活,得了啸哥多少恩惠,如今他出事,就算豁出老子这条性命,也要救他出来。”人群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劲装汉子冲出,瞧着肌肉纠结很是壮实,此刻却面红耳赤,十分不满穆溪白的命令,
“老曹,不可对二爷无礼。”原本站在堂间一个青衣书生打扮的男人忙出声制止,又向穆溪白拱手道,“二爷,你别怪老曹,他也是心系啸哥安危。你与啸哥有结拜之义,这些时日为此事奔波劳累,兄弟们都看在眼里,只是二爷在佟水家大业大,行事多有顾忌大伙都能理解。可如今啸哥在镇西卫手里关着,镇西卫的手段二爷是知道的,啸哥也不知在里头遭了多少罪,兄弟们心急也在所难免,二爷若是担心受到牵连,就将此事交给兄弟们处理,兄弟们绝不怪责二爷。”
那人话说得绵和,却极具煽动性,还没说完就惹来底下一堆附和。
“够了。”穆溪白一掌拍在桌上,将桌了彻底震碎,这才得来底下短暂安静,他望向那书生打扮的男人,目光如刃直透人心,问道,“孙恍,我记得……在红帮你跟着啸哥时间是最久的,是他的副手也是他的亲信,深得他的信任。”
“孙恍不敢当。”孙恍忙谦虚地低头,有意避开他的目光。
穆溪白挑起唇角,一掌按在他肩头,道:“如今啸哥不在,这么多兄弟都听你的,你更要明白,这么敏感的节骨眼上,若再生事端,乱党的名头就要坐实,到时候天王老子都难救。”
孙恍想说什么,穆溪白却突然发力,五指如箍紧紧抓住他肩骨,疼得他面色煞白,待他忍不住痛吟出声后,穆溪白才将他重重推开,自己拨开人群往外走去,边走边道:“啸哥不在,帮权暂交我手,我说的话就是啸哥意思。谁都不准轻举妄动,若有违者,通通拿下后再革除帮藉,都听清了。”
简单一句,掷地有声,人群外围随即响起一阵整齐应诺:“是!”却是帮中属于穆溪白的那部分人,如同铜墙般拦在外头,阻止帮众惹事的同时,也恭敬送他离开。
远外隐蔽角落内,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中,飞快跑入阴影,往他处报信。
醉风楼中,冯辉躬身敬着小指大小的纸卷送入屏风后,屏风后正有姑娘奏琴,见他进来琴音一停,便听到个好听的男人声音响起:“别停,继续弹奏。”
琴音再起,冯辉将纸卷呈上,那人随手打开,看了两眼,笑道:“没想到穆家这纨绔倒有点能耐,红帮的事,看来他没少掺和,果然光除掉叶啸没用。下一个轮到谁了?”
“万通堂,韩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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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月黑风高,下九坊深巷里的一间宅子檐下挂的旧灯笼被风吹得乱晃,残旧的对联爬起一角,也被风刮得噼啪作响。宅中烛光未泥,窗上印出两人身影。
“溪白,已经确认,荣安候谢寅秘至山西,如今人已在佟水,红帮之事与他脱不了干系,镇西卫里恐怕有他的人。”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正是五旗门金旗主佟舟回。
“不止镇西卫,红帮也有。对方打算拿下山西水路,先以私运铁货试探,后刺杀啸哥未果又转而拉拢他,如今更打算灭了整个红帮,这应该都是冯辉依谢寅之命所为。水路拿下,他们与关外虎狼的勾联更加便给,所以才迫不及待要除去红帮和啸哥,扶持新的势力。”穆溪白就着桌上烛火低头看着手中信件,又道,“他们狼子野心,必定布局已久,暗桩早就渗入山西各地。佟先生,给各旗主去信,我要的那份名录,越快越好!”
五旗门中,他虽是少年旗主,可佟舟回岁数辈份都大过他,亦有半师之名,是以他仍尊他为先生,佟舟回也直呼其名。
“溪白,你可要想清楚,这份名录事关重大,稍有差池便要惹来滔天之祸,以你现在的能耐,尚不足以抗衡谢寅,五旗门是你心血所注,必定也会毁于一旦,你的身份就再瞒不住,而你身后还有个穆家,若你身份曝露,穆家恐遭池鱼之殃。三思而后行。”佟舟回语重心长道。
穆溪白看着桌上落下的烛影,沉默良久方道:“叶啸被俘,红帮人心散乱,我早就被逼出现人前,怕是早就成为他人眼中钉。佟先生放心,我行事自有分寸,有了这份名录,我尚有与谢寅谈判的资格,才能自保,否则……不论叶啸与我,才都是坐以待毙。”
“那就依你所言吧。”佟舟回不再多劝。
片刻过后,烛火熄灭,屋内再无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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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两天,十月初,立冬日,秋尽冬现,佟水骤冷,白霜挂瓦,街巷上的行人一下子少了,各处茶馆酒肆内的炭盆都已生起,隔着厚实的布帘子,将寒冷拒在门外。
穆溪白已经在外呆了多日,心中想念陶善行至极,打算抽空回家一趟,日暮时分便暂放手中事务,顶着寒风策马回家,岂料还未靠近自家大门,半途便窜出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童,险此撞上马,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穆溪白急急勒停马儿,飞身下马,冲到那孩子身边,正要问他可曾受伤,那孩子却很快爬起,连衣上灰尘也不拍,往他手中塞了团纸,转身就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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