纥骨真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沁,似乎没有想到真的有人愿意挺身而出,而且还是这个大名鼎鼎女人,
“哦?这么说,你愿意替昭明帝一死喽?”
轻轻地问,碧色的瞳孔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带着些许的蛊惑,异域的光芒笼罩着他俊美的脸庞,仿佛她只要点头,她的性命就会悄然离去那具躯壳。
“是的。”
苏沁回答没有半丝犹豫,声音悠扬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颤抖,目光紧紧看向那少年的背脊,他仍背对着,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心一热,她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看着那少年一步步地朝着正中央高台上的刽子手走去,埋藏在心底好几天最隐秘的愿望就被激发出来,不知为何她十分不想看到这个少年这样就死去。
或许是因为二人这几天短暂的相处,又或许早在他靠上前去为她挡住那一鞭又一鞭时,在这陌生的他乡,他们一起经历了这草原上的几阵野风。
哪怕外界有多阻力,可她的心里还是在这逆境之中萌发新芽。
“为什么?给孤一个理由,莫非是因为太子死后,你就对他的亲弟弟移情别恋了?孤以为,太子与昭明帝一点也不相像。”
坐在高位上的男人笑,可那碧绿色的双眸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带着深深的探究与些许的犀利。
从男人像狼一样敏锐的直觉上,纥骨真认为苏沁此举包含着浓浓的私心。
果然,他的话在营地里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躁动。
苏沁抿嘴,盈盈的眸子染上了些许怒火,一阵大风狠狠吹来,越过不断起伏被压得弯曲的气势高涨的野草,似乎要吹掉她眼中的倔强。
“可汗不会以为,世界上有一个人说见过的天鹅是黑色的,这世界上所有的鹅就都是黑色的吧?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那长得这颗脑子是做什么的?听多数人说的话倒不如用自己脑子深思的犀利。最终这不是一个权威的世界,而是一个被我们的思考而推翻的球。”
语气不善,苏沁做了个比喻暗暗讽刺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心里却不禁有些恼怒,怎么连救个人到她这里都被曲解成这样子了。
虽然说有诸多关于她身份的流言蜚语,但这些人难道只知道道听途说,却没有自己思考思考吗?看看她在现实中,哪一点像是那留言所云。
“苏小姐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是孤轻信了流言,谁让那些流言描述的天花乱坠且极为真实,人证物证物物俱全。往后孤会多用这颗脑子来思考的,不像苏小姐不一会儿就要与你这颗深刻思考的脑瓜分离。”
纥骨真笑着说,唇角勾起带着讥讽,碧绿色的眸子里划过淡淡的情绪,好像真的将她的话听进了心里。
明明说出的话能气死人,可那深邃的异域面貌却依旧十分迷人不已。
照苏沁看来这男人也就表面能看上几眼,皮囊确实俊美无双,可这嘴也确实是个不饶人的,不知他的心如何是否和这张嘴表里如一。
无语,清澈如水的眸眼瞬间氤氲起雾气,怒瞪着王座上恣意暗讽别人的男人。
纥骨真身旁的黑狼似乎有所察觉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它从沉睡中站起身,蓦地那伸展的庞大身躯宛若一座黑山,抖了抖一身光滑柔顺的毛发,黑色的狼皮宛若一匹天然的黑色绸缎,发着暗芒。
这男人倒是对他的狼不错。
呲了呲牙,黑狼立刻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环顾四周,看是谁有意图侵扰它的主人。
修长有力的大手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那黑狼似乎少了些蠢蠢欲动的暴躁,坐直了身体,强健的身躯蹭了蹭一旁的王座。
纥骨真朝着那边的人示意,高台上的刘汶很快就被松绑,等苏沁和他擦肩而过时,看着他淡淡地摇头和眸中无奈的情绪,几个字很轻很轻地落入耳旁,轻到要被这草原上的野风给吹去远方。
“不值得。”
可惜,
当她疑惑地看向他想要询问时,他已经回到了之前的位置,而她已经站到了那弯刀的那一旁。
二人的位置被掉转,不知不觉中,命运的齿轮咔咔作响重新开始它们的轨道。
“开始吧。”
一旁的大将用塞外语下了命令。
苏沁弯下了腰,头靠在断头台冰冷的石头上时,她是彻底清醒的,从里到外,全身上下从发丝到脚趾头每一个细胞都在面对着及将要发生的事情。
呼呼地野风尽数刮在她的脸上,这一刻,尽管它比她要自由,但是它也在草原上奔跑,脑子里突兀的一片空白,风刮得背脊上的伤口更疼了,可她丝毫也不在乎。
在死亡要来临的那一刻,所有的疼痛都被缩小,记忆里那些最为浅薄的感情也都纷纷逝去。
看着刽子手提起刀就要向苏沁砍去的那一刻,柔弱的女子薄衫罗裙丝毫不动,不喊叫也不闪躲,直直地面对死亡的到来,那一刻女人骨子里的倔强和坚持男人似乎感同身受。
碧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意外,纥骨真眼眸微动,小指轻轻勾了勾。
就在众人以为人头要落地之时,王座旁的那只黑狼突然如同一阵旋风,飞快地来到了苏沁的身边,双爪用力腾空扑去,如一阵雷光快速闪过阴沉不宁的天空,生生扭转了刽子手的方向。
那刽子手一惊,赶忙放下刀,怕伤了可汗的爱宠,草原上最高贵的动物。
这一切发生在电闪雷鸣中,一旁的人还没明白过来。
好听的男声就兀然响起,那声音在苏沁耳朵里如今宛若天籁,混然不觉当阵阵冷风来袭她的衣襟已满是热的汗水。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复苏,劫后余生,这个消息从发丝传到脚趾。
虽然,她不畏惧死亡,但也不想死的如此痛苦,悲壮。
“既然,天狼愿意救你,那就说明你福缘深厚,暂且还不到死的时候,这次,孤就免你一死。至于,剩下的人都暂且带下去。”
纥骨真的声音适当响起,好像他一直都在等待着某一刻的到来,碧色的眸子里没有什么情绪,沉静如初,长长的音调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清冽禀然,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他的话音刚落,女眷们和昭明帝就被一旁的北塞人带了下去。
看着高台上孤零零的落单的苏沁,纥骨真挑了挑入鬓的长眉,吩咐道。
“至于她,孤要单独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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