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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语几乎是瘫软在车厢里。摸摸脖子,出了血,血流得不多,可够疼。再摸到脸上,红肿还没有消退。
    紫萍很快被送过来,一上车就缠着她问:“我们姑娘呢,三姑娘,我们姑娘呢?”
    “我们这是去哪里?回王府吗?我们姑娘呢?”
    “喜嬷嬷……喜嬷嬷人呢?”
    “再问我就把你推下去!”嘉语恶声恶气地说。紫萍吃她一吓,倒是消停了。嘉语揉揉眉心,发现车还停着:“还不走?”
    “你不是说要划花那个臭丫头的脸吗?”周乐笑嘻嘻地说,“怎么不和这个臭丫头的丫头说呀?”
    嘉语:……兄弟你职业拆台的么?
    紫萍原本就满腹心事,听到这话,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三姑娘你把我推下去我也要说,王、王妃哪里对不住你,你、你、你……我们姑娘……”
    周乐大仇得报,哈哈笑一声,一扬鞭,马飞快地跑了起来。
    渐渐就离了宝光寺的范围。
    嘉语不断掀起窗帘往外看,来时她就留意过,这里有一段相对僻静的路。
    紫萍还在喋喋不休,嘉语忍无可忍,威胁道:“你再哭我就真不救你们姑娘了!”
    紫萍立刻就住了嘴,只用眼神控诉:我不哭难道你会救我们姑娘?
    嘉语不理她,再看了一眼窗外,扶住车壁,摇摇晃晃站起来。
    “你可别打什么坏主意,就算你真对那个臭丫头的命无所谓,你们两个也不是我的对手。”周乐头也不回地说。
    这敏锐的观察力是天生的吧,嘉语盯住少年瘦削的背影,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她对嘉言在意。幸而人都有软肋。嘉语扶住车壁,摇摇晃晃走到车门处,低声问:“贺六浑,你阿姐又病了吗?”
    “贺六浑”是鲜卑语,周乐的小名。
    就仿佛只眨了一下眼睛,飞驰中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少年的面孔忽然就近在咫尺,深黑色的眼眸凶狠地盯住她:“你说什么?”
    “我说,”嘉语重复,“贺六浑,你阿姐又病了吗?”重音咬在“阿姐”两个字上。
    “谁告诉你的?”少年的眼睛冷如冰雪。
    “渤海周家的子弟,竟然沦落到鸡鸣狗盗……真是没落了。”嘉语再叹息一声,喉头一紧,已经被死死卡住:“谁告诉你的?”
    紫萍吓得呆住,连“三姑娘”都喊不出来。
    嘉语睁大眼睛,与周乐对峙。他猜不到,他就是再聪明百倍,也绝对猜不到……是他自己告诉她的。当然那是很多年以后了,很多很多年以后,冬夜,有火炉,醇酒,风从营帐外头过去,呼呼地响。
    白雪茫茫。
    在父兄死后,在整个世界都颠覆之后,她也不是没有过片刻的安稳与欢喜。
    而如今的周乐,只能在半晌犹疑之后,给出一个相对可能性比较大的答案:“……始平王?”
    手底不知不觉就松了:他不是没听过始平王的名声。
    “放心,我父王还没有回京。”嘉语知道这瞒不过去,自然不拿这个说事。正要往下套问他们此行目的,忽听得马蹄声,心里一跳,抓住周乐的衣袖低声道:“其他人我不管,我妹子要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你们真成了事,你信不信,尉家还是逃不掉一个灭门?”
    周乐的姐夫姓尉。
    渤海周氏是士族没有错,但是周乐的祖父犯法,流放边镇。周乐生下来没了母亲,父亲浪荡儿,哪里肯养儿子,周乐是姐姐、姐夫养大的。
    这边话音才落,马蹄声已经到了耳边,有人在外间问:“阿乐,停这里做什么?”
    “这个丫头,”少年抬起头,已经换了表情,“说她的丫头吵,问我要点东西堵她的嘴——你们怎么来了?”说着从袖子里摸了团乱麻出来,塞住紫萍的嘴。
    外间人道:“那边交给猴子了。”
    这声音耳熟,嘉语仔细一想,可不正是那个中年男子?
    四骑一车,暮色沉默着往始平王府赶。嘉语掀起窗帘偷看几次,几个人都是侍卫装扮。天色越来越黑了,模样也看不清楚。身手自然是矫健的。
    平添的变数,给她脸上更增几重阴影。
    四个人,加上周乐……没准是五个。虽然他方才为她掩饰,但是那说明不了什么。她知道他最终会长成一个连她父亲都忌惮的人,虽然如今还年少,视野和城府远不及后来,但也绝不个容易被摆布的。
    按时间算,如今他会给人卖命,该还是因为姐姐病重,家无隔夜之粮。
    如果没有别的原因是最好,但是以周乐的性子,嘉语怕的就是……还有她不知道的原因。会是什么原因呢?有什么,是她这个始平王的嫡长女比不过王妃的?嘉语把头抵在车壁上,默默地想。
    王府很快就到了,紫萍噙着眼泪服侍嘉语下车。
    侍卫统领边时晨领人迎上来:“三姑娘回府了?”
    嘉语抬头,王府檐下的灯和影,晃晃荡荡地打在人的脸上。这几个人,不知道能不能够拿下身后四个。
    前世今生加起来,她和边统领不过打了三五回照面,就算她暗示,边时晨也未必能懂,就算能懂,也未必能在身后四人……也许是五人之前抢下她和紫萍的命。要不要赌一把?嘉语犹豫。
    这犹豫间,耳边响起王妃的声音:“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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