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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始平王府只收到三张帖子,没有她。
    当时嘉语还怒气冲冲去质问过王妃为什么,王妃轻描淡写地回答,咱家有几个女孩儿,就有几张帖子,贺兰娘子虽然好,却不是咱家的人。嘉语还要再争辩,王妃就推脱说,是太后的决定。
    那时候太后在嘉语眼中,就如同九天之上的神仙,看底下芸芸众生如蝼蚁,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但是怎么和表姐交代?嘉语记得真真的,记得说起进宫时候表姐放光的眼睛,记得表姐比自己更勤力地练习礼仪,也记得很多次被王妃为难,她站出来给她解围——她怎么舍得表姐不能同去?
    不知道是谁的点醒,让她想到了那个主意。起初贺兰是不肯,嘉语赔了好多好话,说没有她在身边会害怕,说她答应过的同进退,说王妃只带她和嘉言定然包藏祸心……直到贺兰“勉为其难”,答应扮作薄荷与她同去。
    她恍惚记得当时表姐问:“三娘不带上笛子吗?”
    “带笛子做什么?”
    “万一……”贺兰袖眨了眨眼睛,“万一宋王也去呢?”
    ——那简直是必然,太后寿宴,宋王怎么可能缺席?那时候嘉语忸怩地转过头去:“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今想起,悚然一惊:原来这个时候,她已经见过萧阮了!重生以来,她一直没有仔细想过,总觉得这辈子离他远远的就好,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不相遇,不相见,但是……她竟然已经见过他了。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那有什么关系!
    嘉语挺直了背脊,一遍一遍和自己说:见过又怎样?见了又怎样?如今是尘归尘,土归土,从前那个她已经死了,元嘉语已经死了!她不必为还没有发生的事问他一句为什么,也不必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怨恨自己,因为她不必……她不会重蹈覆辙。
    “……太后是个很和气的人,阿袖不用害怕。”王妃闲闲地说。
    “阿袖不害怕,阿袖就是听说,太后是有大福气的人,所以大伙儿都指着太后生辰,能进宫沾点福气呢。”贺兰袖笑着应和。
    她这样会说话,王妃心里也熨帖,稍稍掀起车窗帘子,遥遥指给姐妹几个看:“永宁寺的那座浮屠,是太后供养,你们进京时候,应该是见过的。”
    贺兰袖点头道:“可不是。那时候离城还远着,怕有百里之遥,就瞧见一片金光闪闪,好像在云端。我听路人说,当初动工,就在地下挖出金像三十座,是菩萨见太后心诚,所以显灵。”
    话音未落,就听得嘉言“噗嗤”一声笑:“姨母要建浮屠,莫说是挖出金像三十座,就是百座,又有什么稀奇……”
    “嘉言!”
    嘉言这样言语无忌,王妃简直头疼,又舍不得训斥,瞪了半晌也没下文。贺兰抓一把果脯塞在嘉言手里:“来来来,甜甜嘴。”
    再去看嘉语,嘉语一路都沉默着。
    就算没贺兰机灵,有嘉语的城府也好啊。王妃头疼地想,问:“三娘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嘉语回神来,仓促道,“这次进宫,会遇见很多人吧。”
    这让王妃记起之前她和宋王的传言,眉头一皱:又是个不省心。正要开口提点,忽然车驾一停。
    殷嬷嬷扬声问责:“怎么驾车的?”
    前头传来车夫的声音:“王妃……有人拦路。”
    开什么玩笑,光天化日之下,太后诞辰,这洛阳城里有人敢拦始平王府的车?嘉语和贺兰还沉得住气,嘉言已经站起:“什么人?”
    王妃再瞪了她一眼:“要你多嘴!坐下!”
    又命殷嬷嬷:“去问问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说话间就听得有人走近了,似是到了窗边上。连王妃的面色里都难免浮起一丝惶惑——毕竟宝光寺的事过去才半个月。
    幸而年轻男子的声音适时在窗外响起:“元九见过王妃。”
    声音温文尔雅,一下子满车厢的人都松了口气。
    “九郎?”元家人多,宗室里排行第九的,王妃一时想不起来。
    嘉语也想不起。她如今来洛阳不久,从前又是个人憎鬼嫌,与宗亲几乎没有往来,看嘉言也一头雾水。
    贺兰袖绞着帕子,大概车厢里,她是唯一的知情人。她知道的,甚至比元九元祎炬本人还更多。
    那时候她已经身在吴国,嘉语死了,元祎修没敢等到周乐回京匆匆西奔,抛下后宫佳丽三千,也抛下了嘉言,唯一带在身边不离不弃的,就只有元祎炬的妹妹、平原公主元明月。之后,燕国以黄河为界,分裂成东燕西燕。
    迎元祎修至长安的西燕大将军宇文泰鸩杀了他,另立傀儡,这个傀儡就是元祎炬。元祎炬当了十多年傀儡皇帝,虽然被宇文氏逼得杀妹,废后,另娶,但竟然活到了寿终正寝,不知道该夸他忍功了得,还是骂一句窝囊废。
    贺兰这头回想,外间元祎炬已经娓娓道来:“……车子半途坏了,二十五娘还小,很受了惊吓,可否请王妃带她进宫?”
    几句话,元祎炬说得甚为吃力。
    他父亲是世宗的亲弟弟,他是当今天子的堂兄,论血统,比始平王近了一个洛阳还不止。
    正因为这近,太后寿宴,他们兄妹不能不去。他父母是叛乱被处死,这样尴尬的身份,哪个肯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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