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言果然想了想,很认真地点头说:“也对——好了墨磨好了,阿姐你画吧,我还没见过阿姐作画呢。”
嘉语:……
她作画的时候,嘉言倒是难得地不聒噪了,歪在软榻上,头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没熬过夜的孩子都这样。嘉语低头笑一笑,又想,于烈和鱼内侍的事,还是要说给太后知道。
他们把这一群贵女哄出宫去,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嘉语把头绪拉回到画舫上——事情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小玉儿被杖毙,她落水,然后她想出宫,是了,她想出宫,对方不许,更准确地说,是皇帝不许,之后,却是领军将军于烈要带贵女出宫。
真是的,想出去的出不去,不想出去的——
谁想让她们出宫?自然不是于烈。于烈只是从中获益。能把皇后的位置许给于璎雪的,普天之下,除了太后,就是皇帝;如果太后做主,就轮不到皇帝,但是如果太后做不了主呢?嘉语近乎冷血地得出结论:于家这次,是把宝押在了皇帝身上——就和上次,他们押姚太后一样。
所以,是皇帝要她们出宫。
但是皇帝并不以自己的名义,而以德阳殿、也就是太后的名义。他驱逐了其他贵女,单单留下和姚太后有关系的姚佳怡和贺兰袖。这群贵女在深夜出宫……要能顺利回家那还算好,要是——
洛阳城里能翻天。
高门怨恨太后,却感激皇帝,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太后失去权柄,皇帝天下归心。
如果没有这件事,皇帝要收群臣之心,大约要三五年,这件事之后,时间能缩短到一年半载。
好阴狠的局!嘉语越想越心惊。所以,皇帝理所当然不能放她回家:一来她知道得太多,二来他对始平王没有把握。
至于姚佳怡,就更不能出宫了。一视同仁,那些奸猾似鬼的高门怎么能相信是太后的手笔呢?
还好——
嘉语正在庆幸,视野稍暗,抬头看时,竟然是太后。
太后面色铁青,由琥珀扶着,步履虚浮,嘉语忙放下笔,迎上前去:“姨母这么快就下朝了?”
太后看她一眼,见室中除了嘉言和嘉语,再无他人,方才说道:“今儿……没上朝。”
“什么?”
琥珀代为解释道:“永巷门……被关了。”
永巷门被关了。
从永巷门出去,就是朝会的含章殿,以及先帝处理朝政的清徽堂。永巷门关闭,意味着太后不能临朝,也不能召见群臣。
太后不能临朝,皇帝就会临朝。
这是釜底抽薪。
有之前的推测打底,嘉语听到这个消息倒并不意外:既然皇帝打定主意要不孝,他的行为就是可以预期。
有之前的推测打底,嘉语听到这个消息倒并不意外:既然皇帝打定主意要不孝,他的行为就是可以预期。
太后瞧着她丝毫不动容的脸,却是想:我真糊涂了,三娘再聪明,也就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又长在平城,她能知道什么,怕是连永巷门往哪里开都不清楚……我真是慌过头了。这些事,没必要让孩子知道。就算是要商议,也该找盼娘才是,只是盼娘如今,唉,盼娘如今身子重,也劳不得神……
她强打起精神,问嘉语昨晚贵女被驱逐事件始末。
作者有话要说:
隔离后宫与前朝,在皇帝身上也管用。唐文宗时候的甘露之变就是这么回事,皇帝和朝臣之间的交通被阻断了,百官得不到皇帝的旨意,就名不正言不顺;而皇帝的旨意出不了后宫,也就无法施政……
第50章 釜底抽薪
嘉语知道轻重,在太后面前不比在嘉言面前胡诌,只掐掉开头锦葵推醒她一节,其余就一五一十从实道来。
太后听得嘉语劫持于璎雪做人质,自然知道其中惊险。也知道昨晚到今晨,是一环套着一环,要是昨晚嘉语没有强行留住那些贵女,只怕她眼下处境,还要更艰难百倍。一面想,一面吩咐琥珀:“将于娘子暂且在德阳殿里安置。”
这是防着于璎雪被羽林卫带走。
“佳怡的东西也一并搬来。”
太后能把于璎雪捏在手里,自然也要防备对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还有三娘和阿言。”太后说,“严守宫禁——用内卫不用羽林卫,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太后!”
“好孩子,你不用担心,”太后说,“本宫定然保你们周全——画完了吗?”
“三娘听姨母的,”嘉语应道,“——已经画完了。”
“来,给姨母瞧瞧。”太后拿过画纸,但纸上的人物,却连过目不忘的太后,也瞧着眼生。只得道,“我先瞧着,你带阿言去见你母亲。”
嘉语乖巧地点点头,过去摇醒嘉言,姐妹俩手拉手退了出去,留下太后一个人。琥珀道:“太后——”
“让我静一静。”
再没有什么打击比背叛更伤人,姐姐背叛妹妹,儿子背叛母亲,丈夫背叛妻子。嘉语在退出书房的最后一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太后是个软弱的人。其实如果太后就此放手,荣养天年,也未尝不好。
但是尝过权力滋味的人,不会这样想。
走出老远,嘉言才小声问嘉语:“阿姐,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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