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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筋索沾了水,也比寻常绳索勒得更紧。
    这是……哪里?
    昭熙强忍住宿醉后的头痛,昨晚的情形慢慢浮现起来,永安宫,长乐坊,月色下的打马飞奔,再然后……就是扑通一声响——“该死!”昭熙痛苦得想要捂住脸,当然,他再一次没能成功。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十三郎醒了?”
    却是元祎炬。
    昭熙十分懊恼:“连累九兄了。”
    元祎炬是有些哭笑不得,他这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啊。却也知道埋怨于事无补,只道:“咱们须得想个法子脱身才是。”
    昭熙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倒不十分担心性命。毕竟,他这是被谢家逮住了,又不是落进了土匪窝,也不是两军对阵,立斩无赦。谢家斯文人,最多不过是当成小贼,上交京兆尹……
    大不了被父亲打上五十一百军棍——
    不想尤自可,这一想,浑身上下酸痛得更厉害了——想是昨晚挨了不少。昭熙低声道:“我这皮粗肉厚的倒不打紧,九哥——”
    “愚兄还没这么娇贵。”元祎炬道。
    昭熙心里稍定。要元祎炬好不容易逃脱了永安宫的惩罚,却被自己酒醉害死,那可冤。又问:“这左近,可有人看守?”
    元祎炬是自小被软禁,对人情世故比昭熙要通得多,虽然不曾半夜爬过谁家的墙,却也知道,以他俩的穿戴、相貌,凭这家是谁,都不至于贸然置他们于死地。等酒醉醒来,自然是要问话的。
    因应道:“应该是有。”
    “那就好。”昭熙道。
    元祎炬……
    难不成他还希望有人来围观他们眼下的处境不成?这个十三郎,看着稳重,不想……思及去年这个时候,华阳在宫中被劫,心道:……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倒与他家三娘果然一母同胞。
    这一念未了,就听昭熙提高了声音问:“九哥可知这是谁家?”
    元祎炬:……
    这我还没问你呢,你倒问起我来了。他其实也才醒不久,比昭熙更摸不清楚情况。便只闷闷地道:“不知。”
    “不是谢祭酒的府邸吗?”昭熙又道。声音更大了。
    元祎炬:……
    竟然是谢家!元祎炬心里暗暗叫苦:谢家权势虽然不如其他几家,清名却还过之,这是要犯众怒的啊。
    也不应声。
    好在昭熙也没指着他应,顿了片刻,又道:“谢娘子约了我来,却为什么不见人?”
    元祎炬:……
    完蛋了!
    这个十三郎好生不知轻重,半夜爬墙也就罢了,还扯上人家小娘子!当他谢家好惹?就算是真……那也能做不能说呀!
    元祎炬整个人都沉默了。
    好在昭熙虽然胡闹,说完这一句,也就不再声响。眼珠子又乱转起来。这间屋子不大,也无半分装饰,却有床,有桌,有坐具,香炉,虽然简陋,倒不寒酸,心里越发有底——这大约是谢家人禁足之用。
    过了一刻钟,听得外头轻轻“啊”了一声,一些细细的碎语,声音太轻,却是听不分明。
    昭熙低声道:“……好了。”
    元祎炬还有些糊涂。又过了半盏茶功夫,果然有脚步声由远而近,不多时,门“吱呀”一下开了,走进来两个面目冷峻的青衣仆人。到跟前,也不言语,一反手,就是雪亮的刀尖一亮。
    虽然元家兄弟心里有底,对方不至于鲁莽害了他们性命,事到临头,还是免不了面色一白。
    却是割断了他们腿上的牛筋索。然后一手一个,提溜起来。元家兄弟被绑了整晚,陡一站起,未免双腿发软,差点又摔了回去。被那两个青衣仆人背后推了一把,好歹稳住,踉跄向前,出了门。
    出门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阳光刺进眼睛里,不由自主眯了起来。两个人被推搡着,踉跄走了有近千步,转个弯,被推进一个偏厅,布置得颇为雅致,有极淡极淡水仙的香——然而这时节,却哪里来的水仙?
    堂上正中坐的中年男子眉目清俊儒雅,颌下一把美髯,打理得整齐。束发,没有戴冠,随意插一根旧银簪子。灰蓝色袍子,袖口和领口,隐隐泛着光——想是纹绣里掺了银线。
    “大约就是谢祭酒了,果然好气度。”元家兄弟虽未能言语,却不约而同作如是想。
    昭熙手心里沁出汗来。
    谢祭酒漫不经心瞧了他们俩一眼:“醒了?”
    元家兄弟在他的注视下,不约而同低头去,齐齐应道:“醒了。”
    “怎么老夫觉得,两位还没醒透呢。”谢祭酒道。
    “啊?”元家兄弟不知道谢礼卖什么关子,又齐齐抬头来,迎面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又湿透了。
    昭熙:……
    元祎炬:……
    两人昨日劳神,夜里醉了酒,又被绑了整晚,正腹中空空,冷不防再一盆冷水,双双打了个寒颤,脸色里都透出青白来。谢礼从昨晚淤在心里的一口气,到这会儿才稍稍散发出来:这两个兔崽子,敢爬他家的墙!敢败坏他女儿的名声,不给点厉害瞧瞧,是不知道马王爷生了三只眼!
    口气却温和得紧,谆谆如教导学堂学子:“方才是谁说的,我女儿约了他来?”
    “我!”
    “我!”
    却是两个人抢着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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