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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位姑姑?”嘉语追问,燕朝几代皇帝都过世得早,倒是公主郡主县主乡主们,一个赛一个的长寿,连姑祖母都还有一堆,姑姑更是不可数。
    元祎修又犹豫了一下:“像是……像是新平姑姑……”
    “管是哪位姑姑的,”嘉言急道,“天子脚下,还能害了咱们不成!阿姐你这伤,可不能再拖了,走吧走吧!”
    嘉语的马被她一拽,完全把自己的主子抛在了九霄云外,得得得就直奔上前去了。
    嘉语:……
    嘉语姐妹纵马跑了一刻钟才到,门已大开,管家亲自出迎,这庄子大约是公主常来,所以婢子、侍女不少,嘉语因着受伤,也不与他们多客套,直接就被迎了进去,更衣,上药,重新包扎伤口。
    又梳洗上妆,待种种收拾完毕,连翘进来通报,说部曲已经安顿好,晚膳也准备妥当,问两位娘子要不要出席。
    嘉言道:“阿姐受了伤,就别折腾了。”
    嘉语不比嘉言常习骑射身体强健,到这时候确然疲倦,但是听嘉言这么说,打起精神道:“那阿言你留下来陪我——连翘你去,替我谢过主人家。”
    ——总不能她就此歇下,让嘉言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独自面对元祎修。
    连翘一一应了,自出门不提。
    休息过盏茶功夫,果然听见叩门。紫苑开门,领进来两个提着剔彩莲塘纹食盒的婢子,皆纤细袅娜,素白对襟上襦,浅绿长裙,斜绣水莲,一朵白一朵红,又蝴蝶翩翩,或蜻蜓小憩。
    进门福身:“公主、六娘子。”
    食盒搁置在案上,一掀开,腾地一条红龙跃起,隐隐张牙舞爪,怒目圆睁,似要择人而噬。嘉言吃了一吓,得亏素来家教严明,只面有异色,尚未失态,她心里有些羞愧:怎地这般没见识。转头去看她阿姐,她阿姐却还不如她——她都回过神来,她还在怔忪。
    一时心中大慰。
    裙上绣红莲的婢子见这事态,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白莲尤在卖弄:“两位娘子勿惊,此物名作红虬脯,以其形似而得名——”嘉言闻声细看,果然,却是用的肉脯,顺纹理劈成丝,堆积成云烟,足足一丈之高,之前被压住,方才盒盖一开,乍看,可不就是飞龙在天?
    “你们主子——”嘉语却是猛地冒出四个字打断她,略停一停,“贵主上哪位?”
    两个婢子都料不到她突然问起这个,对望一眼,红莲婢子小心翼翼道:“敝主彭城长公主。”
    “什么?”嘉言失声道,“不是新平姑姑吗?”
    红莲婢子仍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姿态,生怕喘气大了,吹倒了两位贵客:“两位娘子……听谁说的新平公主?”
    “十九——”嘉言一句话没出口,被嘉语按住。
    这时候追究,根本毫无意义,元祎修一句误听就可以敷衍过去。这个小人!满洛阳都知道她和萧阮的尴尬事,偏还诓她进彭城长公主的庄子,如今人家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她要拂袖而去,却是失礼。
    嘉言也反应过来,眼见得她阿姐面色煞白,也不知道负伤失血还是气得,对元祎修的观感登时跌入到谷底。
    反而嘉语镇定下来,自嘲地想,她早该想到,这食盒,这婢子装束,无不是南边风物,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红虬脯——她从前就尝过这道佳肴,味美非常,当然那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原是萧阮偏爱。
    ——这庄子不但是彭城长公主的,更有可能,恐怕根本就已经给了萧阮。
    那剩下的问题无非就是,萧阮在不在庄子上,以及萧阮知不知道她来了。嘉语皱了皱眉,这时节,萧阮不在西山的可能性实在不大,以他的身份,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不陪着皇帝,一窥燕朝虚实。
    既然在西山,庄子里这么大动静,下面人哪里敢擅专,只怕眼前这道红虬脯,根本就是他一手安排——要不就是苏卿染。
    和苏卿染比起来,没准萧阮还好对付一点。
    嘉语心里想这些事,眼睛也没闲着,往食盒里一看,菜式并不算多,难得精致:描金珊瑚红瓷盘装的鲤鱼鮓,羊羹盛在雨过天青色海碗里,浓香扑鼻,鱼羊为鲜,也算是深得食中三味;又缠丝白玛瑙盘装的石榴,一粒一粒皎皎如珍珠,一碟子扁米粣,最后还有玉露团,皑皑如雪山,却一一雕刻出庭院,假山,水榭,细看芭蕉,海棠,竹林历历,在回廊里可以看到的湖,湖里莲叶脉脉,如风起。
    这不是萧阮金陵旧居吗,去年秋后,别枝楼畔,他们曾说起。
    看到这里,嘉语哪里还吃得下,只沉声吩咐道:“你们下去,等用完了,我自会嘱连翘送出来。”
    红莲婢子道:“不敢劳烦连翘姐姐,我们就在外候着,公主摇铃,我们就进来服侍。”
    嘉语想说“我无须你们服侍”,最后也没有出口,摆摆手,让她们下去了。
    剩下姐妹俩。嘉言一时气恼,脱口道:“十九兄怎么可以这样!阿姐先前说他心术不正,果然不正!”
    嘉语不说话。
    嘉言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问:“要不……阿姐,我们明儿一早就走罢,也不和那个家伙打招呼了……”
    嘉语摇头道:“到明早再说。”
    嘉言:……
    她阿姐是气懵了吗,今儿天色已晚,用过晚膳她们就该歇下了,怎地听这口气,今晚还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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