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嘉语问,“后来还说了什么?”
“没……”紫苑不情不愿地回道,“没说什么了,就这三个字,又昏了过去。”
昏得真真好……嘉语冷笑一声:“表姐好计算。”
嘉言奇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嘉语看了紫苑一眼,这个小丫头虽然始终防着自己,也不是没有道理,就这忠心,还是可取的。
贺兰袖这句“六娘子”喊出来,当机立断昏过去,是不给人问询的机会。如果她进了她的帐篷,还能好端端活着,这三个字大可以解释是向六娘子求救,或者是她被凶手误当成了六娘子,或者是眼花把人看成了嘉言。
要是她死了,这三个字,足以在流言里引起无穷无尽的猜测:凶手是嘉言?还是凶手要害的是嘉言?
最低限度,嘉言在场?
始平王府这三个小娘子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恩怨……都可以出好几个话本了。
紫苑只道贺兰是要陷害嘉言,嘉语却知道她要威胁的是她:无论她如今和嘉言的姐妹情是真是假,这话自贺兰口中出,无论是流言还是在始平王妃的心里,就都和她这个做表妹的脱不了干系。
如此……还真不能让她死了——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可惜了大好时机。
嘉语心里想着这些,回复嘉言却只简简单单一句:“要是表姐在你我帐里有个不测,咱们可就百口莫辩了。”
嘉言:……
怎么她又躺枪了。
紫苑反而微微一怔:这等话,三娘子怎么舍得解释给姑娘听?
嘉语微叹了口气,门口传来婢子的问询声:“华阳公主、六娘子,圣人嘱婢子送贺兰娘子过来,两位娘子可方便?”
“进来罢。”嘉语道。
四个宫人抬着担架,领头的不是别个,正是小顺子。
几个人放下贺兰袖,腾出手给嘉语行礼,嘉语叫了起,又问小顺子:“我表姐伤得怎么样,圣人可有请太医?”
“有的,”小顺子答道,“王太医刚好在,说是旧伤添新伤,伤得着实不轻,但是调理得当,性命倒是无碍的。”
“旧伤添新伤?”嘉语奇道,“新伤如何,旧伤又打哪里来?”
“新伤在肩上,”小顺子应道,“皮肉伤而已,未及筋骨,旧伤却在心口,只有毫厘之差……”他口齿伶俐,倒是将王太医的诊断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又交代了各种药物的内服外敷。
嘉语心不在焉地听着,心里却在想那个“旧伤在心口”,她原以为周乐下不了手,如今看来,恐怕是贺兰命大:毫厘之差,多半周乐以为她死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让她生出微微的欢喜来。
有什么可欢喜——他原本就是个亡命之徒,箭下亡魂不知几多,这也值得欢喜?
没准他就只是重诺呢?
嘉语硬生生把心思转回来,想道,周乐既然以为她死了,自然不会继续追杀,那么新伤——不知道是她自个儿捣鼓出来,还是咸阳王……
小顺子带人告退,帐里就空下来。嘉言看着昏迷不醒的贺兰袖颇觉棘手,转脸问:“阿姐?”
嘉语笑了一声:“表姐还不醒来,是要三娘给表姐针灸吗?三娘手艺不精,这要不巧,扎到眼睛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可就不好了。”
嘉言:……
好凶残!
紫苑更是小心肝抖了抖:三娘子对这个打小一块儿长大的表姐都这么凶残,她家姑娘……形势不妙啊,不成!等回了府,得禀报过王妃,给姑娘多加几个婢子……最好是会点拳脚。
她这厢想着,榻上那人竟真的应了声:“三娘就这么想要我死吗?”
第174章 号令三军
贺兰袖两个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看到嘉言和紫苑还大喇喇杵在那里,嘉语也没有清场的意思,心里可惜道:有她们在,有些话,倒又不好直说了。
嘉语道:“不敢。”
“这天底下,还有我家三娘不敢的?”贺兰袖笑吟吟道。
“表姐这话又错了,”嘉语淡淡地说,“我不敢的事儿可多,比如说,我就不敢猜,表姐和宋王殿下的婚约,如今要如何了局。”
嘉言:……
紫苑:……
她就知道她阿姐/三娘子放不下宋王!
贺兰袖心头如野火燎过,闭了闭眼睛,说的却是:“三娘真长进了。”说得出,做得到,都是长进。
“不及表姐。”嘉语道。这句话之后,帐中就陷入到迷之沉默,嘉言主婢固然是一脸懵逼,贺兰袖仗着受伤假寐,嘉语想一想道:“我和阿言就不打扰表姐休息了。”
嘉语拖了妹子出帐,顺便把守在帐外的宫人婢子都支了进去听候贺兰袖吩咐。
嘉言以为嘉语是有话要与她说,谁知道出了帐,嘉语只管专心致志地晒太阳。
到底嘉言忍不住,问:“阿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里头那个……贺兰表姐,”嘉言说得又吃力又别扭,“怎么办?”
嘉语道:“再等等。”
嘉言不知道她阿姐在等什么,她甚至没有留意到连翘的离开。太阳好得出奇,流淌在脸上,手上,衣上,眼睛里,就像是酪浆,暖融融香津津的。隐隐能听到猎场上呼喝的声音。
箭鸣,在蓝得出奇的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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