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笑了一声。嘉颖当然算不得绝色,却也不失清丽,一个有点想法,但是不太聪明的少女,最妙的是,始平王的侄女,这个看似能与他匹配,实则一钱不值的身份。
又是她自己求来,便是华阳,也怪不得他。
然而枕边女子只哼了一声,没有接话,那丫头固然什么都不是,到底占着年轻,年轻多水灵呐,时光……要是她能回到二十年前,与郑郎相遇……不不,如果她不是太后,她又凭什么占着他?
不过那丫头倒是有一点好处,盼娘的侄女,飞不出她的手心去。
……
端午的意外固然把始平王妃与元昭叙气了个倒仰——王妃也就罢了,元昭叙还一心一意要拿这个妹子去攀龙附凤呢。待打听得郑郎何许人也,方才又转嗔为喜,暗地里直赞这个妹子好眼力,一出手就逮到条大鱼。
这会儿又忧起郑家不当回事来——他就要去豫州,郑家来得是越早越好。
然而这两天郑家并无动静。始平王府眼下最大的,还是昭熙的婚事。这天早早就准备起来,虽然吉时还在傍晚,所有人都有事可忙,特别王妃,忙得脚不点地,正经当事人反而无所事事。
新郎官的衣裳已经试过好几次,昭熙从来都不是什么重视仪容的人,然而这日毕竟不同,倒是很照了几回镜子,生怕有个不妥。
比如一直围观的嘉言就皱眉道:“哥哥这样却不好。”
昭熙赶忙着问:“哪里不好?”
嘉言一脸的仇大苦深,掰着指头数给他听:“首先,哥哥就不该生得这么俊,这样会抢了新娘子的风头——这是踢场啊哥哥!”
昭熙:……
“其次,”得,她还有其次呢,昭熙都想一巴掌把她拍到豫州去给他爹管教了,“这要半路上冲出个什么人,一时错认,把新郎官给抢了去当压寨夫人,哥哥你说,这如何是好?”
昭熙:……
嘉语乐得哈哈大笑,帮腔道:“阿言从来狗嘴里不吐象牙,想不到今儿倒是吐了,不是我说,哥哥呀,你还真是——”
嘉言:……
她阿姐这是一黑黑俩。
昭熙:……
他爹怎么养出这两货来的,他要退货、他要退货!
连一直愁眉不展的宫姨娘都忍俊不禁,悄悄儿地笑出了声。
人人都看他笑话!昭熙心里恨恨地,挨个来回扫视这两个不留口德的妹子,想道,这个仇,他可有的是机会找回场子,阿言没准还有点远,三娘的现世报就在眼前了!
“不过,”偏嘉言还能煞有介事,“哥哥也不必太担心,有我呢!我已经从部曲里精选了百人,皆精明强干,长于近战之辈,有他们护送,可保哥哥无忧。”又腆着脸凑近来:“哥哥你看,妹子我对你好吧?”
她要不是他妹妹是他弟弟,他今儿能把她打得这辈子都不敢照镜子,昭熙气急反笑:“这么说,我还要谢你了,阿——言?”
“大恩不言谢。”嘉言笑嘻嘻应道。
昭熙忍无可忍,劈头给了她一巴掌:“滚!”嘉言也不躲,硬生生挨了,笑得花枝乱颤。
嘉语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哥哥不要生气,三娘也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昭熙斜睨了她一眼:“自然是不当!”
“那可不成,”嘉语道,“还是要说的。”
昭熙:……
那她还问!她这是调戏他呢还是调戏他?
昭熙可不想再听什么压寨夫人不压寨夫人的混话了,哼了一声就要出门——他惹不起还能躲不起?
却听宫姨娘道:“二郎,听姨娘一句,阿言方才的话虽然不好听,打算却是不错的。”
昭熙叫道:“姨娘!”
宫姨娘笑道:“阿言是怕你吃亏呢——二郎没有听说过洛阳打女婿的风俗么?”
昭熙吃了一惊:他是常年在外,军营里荤话听了不少,要说到正经风俗,还真是知之不多。想一想,却道:“打就打,还怕他不成!”
宫姨娘噗哧一笑:“你个傻孩子,这丈母娘打女婿,哪里是能还手的。”
昭熙:……
嘉语心里暗笑,要说打女婿的习俗,其实也看女家,比如她从前,她自己求来的姻缘,哪里舍得萧阮挨打,何况王妃也不是正经丈母娘,也就做做样子。谢家如今对昭熙宝贝得紧,多半是不会下狠手。
口中却道:“还有催妆呢,跟去的人不够,气势不壮,谢姐姐不出来怎么办?还有催妆诗、却扇诗——哥哥你会作诗?又有拦路的障车儿,人人都知道我家富贵,怕是早盘算好了今儿要发一笔的……”
别的也就罢了,听嘉语一口一句“催妆诗”、“却扇诗”,昭熙脸上就有些发白,他哪里会这个。便是他请来作御的九郎,也不是什么诗酒风流的人物,谢家又出名的书香门第……他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这时候再找人,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这洛京里又哪个擅诗,哪个善文……
嘉语和嘉言看到昭熙这容色,对望一眼,不由哈哈大笑——王妃哪里不知道昭熙不擅长,自然是早早备好了人。
昭熙看见两个妹妹这一阵子嘻嘻哈哈,也明白过来,恼羞成怒,一甩袖子就走了。
嘉言埋怨道:“都怪你,把哥哥气走了!”
嘉语:……
这腊月的账,还得可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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