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然却按住她:“让阿言去!”
“啊?”嘉言呆了一呆。
谢云然解释道:“三娘免不了心软,到时候姨娘哭闹起来,场面也不好看。”
还不止是场面不好看。之前三娘因着连翘的死,已经伤心了好些日子。宫姨娘又哪里是连翘能比。她这次出走,为的是贺兰袖,母女连心,要到时候狠心说出什么不好听的,三娘岂不难过。
嘉言就不一样了。宫姨娘敢闹三娘,可不敢闹嘉言——多半以为是王妃的意思。
谢云然没有挑明了说,嘉言也有些发怵——这宫姨娘要是哭闹起来,难道她要打昏她拖回来?到时候不说阿姐,就是哥哥恐怕也会埋怨她。怎么说都是长辈……嘉言闷闷地道:“叫哥哥去不好?他跑得快!”
谢云然:……
“你就不怕言官参你阿兄一个欺凌庶母?”谢云然道。宫姨娘不怕三娘,自然也不会怕昭熙。昭熙对这个姨娘,简直比三娘还心软,要拉拉扯扯让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传出什么话呢。
“还有这等事?”嘉言听来简直像天方夜谭。
嘉语推了她一把:“叫你去就去,啰嗦什么!”
嘉言:……
合着都联合起来欺负她一个……
嘉言心酸了一把,还是认命地去了。临走只与嘉语声明:“我要得罪了姨娘,哥哥面前,你可要给我说好话。”
嘉语道:“嫂子在这里呢,轮得到我说!”
嘉言:……
待嘉言身影消失在门口,谢云然方才与嘉语笑道:“阿言倒是听你的话。”
嘉语“嗯”了一声,自个儿不能去,总是担着心。当然嘉言并没有欺负长辈的爱好,但是日后宫姨娘想来,她竟然用王妃来压她,多少也是不自在。
“阿言定然能带姨娘回来,”谢云然道,“这个不需你担心,需要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嘉语抬头看住她:“什么事?”
“依我看,姨娘该是得了咸阳王妃的消息。”谢云然说。
嘉语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消息如何进来……”谢云然皱了皱眉,家中仆从甚多,难免良莠不齐。
昭熙迎娶她时候的变故,后来细察下来,竟牵涉到十余家下人,都是权贵重臣,高门朱户,有姻亲,有旧仇,也有风马牛不相及。私下想过多少次,实在想不明白,谁能够牵起这么大一张人情巨网。
之后各家都有整顿下人,然而……宫姨娘还是得了消息,说明这张网仍然存在。
“……但是从姨娘打听的路线来看,确实是得了消息。”谢云然跳过这个念头,这不是追究的时候,“且不管真假,咸阳王殉国,咸阳王妃下落不明,无论如何,姨娘都是坐不住的,除非三娘你狠得下心……”
狠得下心软禁宫姨娘。
但是谢云然很怀疑,即便三娘狠得下心,那张网运作起来,宫姨娘未必就逃不出去。
嘉语道:“如今朔州这么乱,姨娘连远门都没出过,哪里吃得消这个。就是拼着被姨娘埋怨,我也不得不——”
“如果姨娘绝食呢?”
“她要不吃,苏木苏叶,明松院里上上下下谁也不许吃,”嘉语不假思索地说道,“姨娘就是可怜身边人,也坚持不下去。”
谢云然:……
她该说一句知母莫若女么。
却摇头:“起初兴许是这样,可是三娘啊,苏木苏叶,哪怕明松院里所有人加起来,在姨娘眼里,如何比得上咸阳王妃?这是其一;其二,云朔那边如今还乱着,咸阳王妃更确切的消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拿得到,姨娘心志不舒,忧伤肺,怒伤肝,思伤脾,长此以往,倘若因此病了,你又能如何?”
嘉语:……
她能阻止宫姨娘自戕,不能阻止她自苦,就是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能钻到她心里去,让她不难过,不伤心,不因此一病不起。
谢云然拍拍她的手,结论道:“三娘,姨娘并非无知小儿,你不能为她做主。”
“可是——”嘉语迟疑了一下,不是她瞧不起宫姨娘,只是——“姨娘虽然不是小儿,但是自来心思简单。从前我们在平城,也少有交游,少有出门,少有访客。有父亲在,也没有人敢欺凌到我们头上来,几乎就是关着门过日子,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于世事,于人心险恶,姨娘几乎是一无所知。”
三娘这是灯下黑啊,谢云然忍不住摸了摸嘉语的鬓发,摇头笑道,“那咸阳王妃与三娘你,到底是如何生出这么多心思来?”
嘉语:……
她可以说是因为死过一次,而贺兰袖……她能说她天赋异禀吗?
“即便姨娘真个无知,”谢云然道,“你也可以慢慢教她,把朔州发生了什么,外面有些什么,都说给她听,如果她还是执意要走,三娘,姨娘不是你的婢子,她是你的长辈。你要尊重她……包括尊重她的决定。”
嘉语:……
即便是她的婢子,她也主宰不了她的生死——比如连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哪怕是宫姨娘。那或者是对的,即便贺兰袖对她十恶不赦,对于宫姨娘来说,她始终是手心里的肉。她割舍不下。
嘉语用力闭了闭眼睛。
“与其让姨娘一心想着逃出去,或者以死相逼,”谢云然道,“不如三娘你把外面发生了什么,会发生什么,拣能说的说给她听,一次说不通,多几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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