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语:……
好有道理,她就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人怎么能这么耿直地说出来呢?
但是话说回来,她与他打交道这么多回,凡是往好处想的,无一不是奔着最糟糕的情况去了。
嘉语心里盘算了半晌,却道:“有件事我不明白。”
“娘子但有所询,为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嘉语:……
“我记得永宁寺中,我其实还欠殿下一件事没有做,为什么殿下不把那个约定拿出来用呢?”
萧阮微微一笑:“那自然是,还有别处用得着的时候。”
譬如……立后什么的。萧阮心里头暗笑,他从未把这个约定放在心上,也就三娘念念不忘,生怕他拿来要挟她做什么她不愿意做的。然而于他,不过是个情?趣而已。
“殿下能有什么法子,”嘉语道,“殿下能联络的,也不外乎羽林卫,羽林卫已经带走我哥哥,如果他们能解决这个问题,也用不着殿下了。”
“有道理,”萧阮点头,“然后呢?”
嘉语:……
这样不行!他是知道兄嫂对她要紧,所以才能够要挟她,她是有所求没有错,难道他萧阮就无所求?
嘉语心里转了一转,忽问:“殿下即将南归,是万事俱备,只等时机了么?”
萧阮仍只是笑:“三娘这是要为我谋划前程吗?”
嘉语:……
这人真是太滑不留手了,一整篇话下来,滴水不漏,却教她如何找得到破绽。
“三娘如果不是要为我出谋划策,那大约是想知道我还缺点什么,可以用作与我对等交换的筹码?”
嘉语不作声。
原本就已经很惨淡的局面,应了这声,简直一败涂地。
“要说筹码,三娘也不是没有,”萧阮笑吟吟说,却不自觉微微偏转了面孔,避开她的眼睛,“不过三娘你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他面上虽然还在笑,心里未尝不苦涩。
并非他想要为难她,如果他能令她心甘情愿。
他才是全无筹码、不得不算计的那个。
他知道他不能松手,他松手,就是错过。只有抓紧了才有来日方长。没有什么熬得过时间。他曾经用了足够长的时间让她失望,到最终放手,那么大约也需要等同的时间,来等到她回心转意。
萧阮摊牌道:“不是我不肯给三娘时间,是宫里那位,他只给了三天,三娘再想想,什么时候给我答复都不会太迟。”
他说完这句,整了整衣裳,嘉语忽问:“殿下是要出门吗?”
萧阮莞尔:又来!还是指着找他的把柄。心里这样想,面上只管漫不经心道:“我要出门赴宴,王妃要一起吗?”
嘉语:“如果我说要呢?”
她如今可没有多少出门的机会。自昨日昭熙被劫走之后,宋王府又多了不少耳目,原本就已经不少,她住的瑶光居里都随处可见,但是每次萧阮来见她,那些人都会奇迹般地生出事,得不到机会靠近。
她心里知道是萧阮的手段——他与她说话,自然不能让这些人听了去。
萧阮明知道她是不肯死心,然而还是笑了一笑:“那王妃就陪我赴宴罢。”
一直到上车,嘉语都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她说“如果我说要呢”,不过是一时冲动——除非对方邀请,不然哪里好随意上门。何况宴请萧阮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人物,有什么目的。
不想萧阮一口应承了,倒教她不好反口。
手忙脚乱换了衣裳出门,上车,再问去谁府上,萧阮只管笑而不语,或顾左右而言他,嘉语恨得牙痒痒,也是无可奈何。
车行往西,走了有大半个时辰,渐渐人烟稀少,房屋疏落。嘉语频频往外看,忽地反应过来:“是安将军?”
萧阮拊掌笑道:“看来还是不傻。”
嘉语:……
嘉语知道他图谋安业,安业未见得就一无所知,双方拼的算计。她如今立场不同,他怎么敢带她赴宴——就不怕她坏了他的好事?心里这样想,车已经渐渐近了江淮军营的势力范围。
安业远迎而来,才说了“殿下千秋”,却见萧阮转身去,扶出一个红衣少女。那少女戴了浅茶色帷幕,厚纱遮颜,只觉身形窈窕——便知道是华阳公主了。不由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似笑非笑。
萧阮面不改色,诚恳说道:“我不敢有辞将军厚意。我娘子也是将门出身,听闻江淮军军容整齐,特求了我同来,还请将军……不要怪罪。”
跟安业前来迎客的一众建安军将领看见有女子随行已经是吃了一惊,再听说是华阳公主,更是目瞪口呆:虽然军中并无忌讳,但也一向少有女子前来,何况这等金枝玉叶。
一时有人喜,有人不喜:江淮军并非他燕朝兵马,华阳公主纵然身份贵重,也没个把军营当市集逛的道理。
喜的是虽然之前建安王救了安业,大有恩于江淮军,但是建安王对于金陵的狼子野心,也是朝野共识,不料成亲之后惧内至此,恐怕从此之后,会安心留在洛阳做他燕朝女婿也未可知。
江淮军兵源驳杂,大多出身卑微,所以这当口竟有不少人心思已经转回到江东,与乡邻吹嘘:“洛阳啊、不就那样儿么,比咱们金陵大一点,四四方方……城墙砌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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