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哭出来倒又好一点,不然恐怕更承受不住。她方才定然是在骂他,可惜了没有骂出声。萧阮心里酸楚,走近去抱住她说道:“不是我!三娘你信我,不是我!是元昭叙,元昭叙杀了你父亲,栽赃于我!”
怀中剧烈的挣扎渐渐缓和下来,她转脸看住他,这样近,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萧阮目中也掉下泪来:“如果早知道——”
如果早知道是元昭叙动手,他当然会及早预防;但是元祎修心怀不轨是他一早就知道,他并没有拒绝出使。他甚至想过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想过以始平王的身经百战,元祎修如何奈何得了他。
是,如果交战,元祎修当然无论如何都不是始平王的对手;是,所以他一早就该想到元祎修能使的不过是旁门左道,就像安业死于毒杀;是,三娘说得对,始平王不会有多信任他,他应该带她去。
如果有三娘在,即便看到昭熙人头,始平王也不会第一时间对他起疑,不会紧接着就担忧他的女儿,以至于大意给了元昭叙以可乘之机。
如果元昭叙第一刀不中,就算外头亲兵没有及时赶进来,他与始平王联手,也未必拿不下元昭叙。
然而如果——如果有什么用。
人怎样伤心,日头还是照样升起。
要做的事情太多,萧阮停留和解释的时间终究有限,他从进宫开始,说到元祎修如何拖延,他如何出城,如何进营与始平王交谈,一直到后来元昭叙入帐。他原本口才甚好,这时候却半点花巧都没有用。
不过老老实实,一五一十说与她听。
嘉语一时是落泪,更多时候沉默。他话里的真假她自然是听得出,他说她父亲当时的形容,仿她父亲说话的口气,就仿佛她父亲就在面前,触手可及。待听到昭熙的人头掉出来,连眼泪也都没有了。
“那个人,”萧阮迟疑了一下,他反复想过的事,但是他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与她听。如果事实并不如此,那会是第二次打击。但是看着嘉语灰败的脸色,还是说道,“……应该并非令兄。”
“什么?”嘉语几乎喊出声来,短促地嘎然一响。
萧阮摸了摸她深深凹陷下去的面颊:“如果真是令兄……如果宫里那位当真得到了令兄,就不必拖延到光色不明方才放我出城。”如果帐中光线足够明朗,以始平王父子的亲密,恐怕一眼就能破绽。
嘉语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濒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萧阮轻舒了口气,叫了半夏进来,吩咐传膳,特别点了要粥。半夏恶狠狠瞪他,到嘉语点头方才领命下去。
萧阮道:“我现在给你松绑,你、你不要伤到自己。”
嘉语鼻子里哼了一声,就算是应了。
萧阮这才替她解开绳索,替她搓揉手臂推拿肩背活血。嘉语只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片刻半夏回来,食盒里是与将士一色一样的干粮。萧阮看了半夏一眼,半夏道:“苏娘子说没有粥。”
又补充道:“苏娘子说,为将者当与兵士同衣同食。”
萧阮:……
那他昨晚吃的算什么。
反倒嘉语没有说话,拿起干粮蘸了水就往嘴里送。
她被绑得久了,手指难免僵硬,动作迟缓,兼之干粮冷硬,进食亦是极慢,但是面上全无表情,眼睛也是空的。
半夏实在担心,眼珠子在嘉语和萧阮之间转来转去。她不知道如今是怎么个情况,但是她知道王爷和世子没了,姑娘就完全落进了宋王手里。宋王也就罢了,苏娘子实在不是易与人物。偏她又极得宋王的意,如此推来,实在堪忧。他们都说宋王待姑娘好,但是,待姑娘好怎么会杀王爷和世子呢。
从前见宋王数次,都只觉清雅秀逸,打昨日开始,不,也许是更早以前……他身上像是渐渐逼出了血气与煞气,让人看了害怕——姑娘也是因为害怕,才不得不屈服么?要得想个法子逃出去才好。
萧阮没有在意她的目光,他看着嘉语吃了半晌,方才勉为其难也取用了一块。他知道有些事需要时间来平复,她如今肯喝水,能进食,已经是不容易了。草草用过早饭,外头开始响鼓,是不走也得走了。
萧阮召了小厮过来吩咐:“王妃有什么异动,即刻过来报我。”
出帐看见苏卿染冷着脸,萧阮也知道是自己不对,只能讪讪道:“她父亲没了……”
苏卿染看他一眼,简直懒得说话,翻身上了马。萧阮目光暗了暗,他在这个瞬间忽然想起他的父亲。
好在苏卿染一向不需人哄。
……
萧阮总觉得嘉语状态不是很对劲,但是几天下来,行军、进食、宿营,她都乖巧得……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心里反而越发不安。
这晚萧阮与众将议事完毕回帐,小厮一溜儿过来,贴着耳朵与他说道:“王妃来了。”目光一直往苏卿染瞟。
萧阮:……
敢情这几天苏卿染脸色不好看,人人都有所察觉。
萧阮与苏卿染说道:“三娘来了。”小厮心里暗暗佩服,到底王爷就是王爷,全然不惧美人发怒——两个美人都不惧。
第261章 巧笑倩兮
苏卿染冷笑一声:“殿下的意思,是不许我进?”
萧阮摇头道:“你要不要进,哪里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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