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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确实是怒气冲冲,到后来不知怎么又笑了。他生得挺俊,俊得像刀,但是笑起来……笑起来像是这满地乱晃的光斑都被他点亮。何佳人多看了那人几眼,他出来得有多急,衣带系得歪歪的。
    最后不无遗憾地把目光收回来,像猫儿收回自己的爪子:这个距离,话不能听得很清楚,偏那句听明白了,“我是你的人”,唔,公主的人。她这个主子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周乐磨蹭了一会儿也只能走了,他下午还有人要见。他也知道嘉语这里没有完全解决,然而气恼已经没有了。要细说也怪他操之过急。她无非是怕他等不了三年之久。然而之前更难的两年都已经过了。
    那时候想起来都觉得渺茫,如今人已经近在咫尺。
    她对他没有信心,恐怕也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始平王的死,她失去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份。易地而处,如果他像她一样得到重新来过的机会,知道父兄会死在谁的刀下——恐怕也无暇顾及情?事。
    没有什么是重要的,没有什么比生死重要,没有什么比时刻压在头上的灭顶之灾重要。
    然而到头来,始平王还是死了。
    她反复拒绝萧阮,应该就是知道父兄之死与他有关,然而兜兜转转,还是不得不与他成亲,试想她当时心情,恐怕是惊恐多过愉快。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重来一次是逆天,如果改不了命,逆天何用。
    但是无论如何,他想,她来冀州之后,比从前拘在营中要舒展多了。
    时长日久,她总能慢慢再信他。
    大约……他心里隐隐泛起这个念头,也许,他们从前并没有这么愉快。遇见得太迟,他对她不会这样坦诚与纵容,她对他的信赖只有更少。以三娘为妾,亏他从前想得出来。要说三娘肯老老实实与人作妾,哪怕是给他作妾,他觉得他能把自己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午饭还是半夏服侍。周乐叫了她一起用,有一搭没一搭问她:“你们姑娘素日在府里都做些什么?”
    半夏道:“看几卷书。”习字是不肯的,更别提绣花。她不得不承认,她家姑娘就不是个勤奋的人。
    “什么书?”竟然不是骑马射箭,周乐想。如果半夏知道他这么想,多半会添一句,爱骑马射箭的是六娘子。
    “什么书……都看。”
    半夏想了半晌,好像并不能够总结出自家姑娘的偏好。原本王爷世子就心疼姑娘,好容易有了这么个正经爱好,都可着劲儿给姑娘搜刮,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何况家里还有个无所不知的世子妃。
    她在这一刻发现她是如此怀念王府,怀念洛阳,怀念那些夏日下午悠长和悠闲的时光,那时候连翘还在,薄荷睡在树荫下的凉席上,簇簇的花落下来。茯苓总在做绣活。石榴累累地垂着果子。
    离开洛阳之后,姑娘从不与她提这些,从不。
    第281章 心领神会
    半夏印象里从不提洛阳的华阳公主这时候正与人提到洛阳:“原来荣夫人出身陈郡,可巧,我嫂子是陈郡谢氏,却如今人在洛阳。”荣氏哪里敢与名满天下的谢氏相提并论,却止不住喜上眉梢。
    又与人说到牡丹:“……家父不爱这些花花草草,倒是母亲说小娘子屋前屋后的,不能没有牡丹,从留园移了十余株过来,给我和妹妹在院子里种着。”
    有识货的暗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洛阳人爱牡丹,谁家不种上几株,偏只有留园牡丹成了洛阳一景,可见出色。寻常人家莫说是移植,就是一睹芳容都不可得。也只有始平王妃才不当回事。十余株,那真是滔天的权势,滔天的富贵。
    然而嘉语心里苦笑,从前王府里有王妃应酬,哪里要她来与人说这些闲话,这一恍神,忽听人问:“……小周将军可有婚配?”
    嘉语:……
    这年头爱做媒的人可真多。
    寻声看去,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妇人。想是家里有小娘子尚未出阁。嘉语客客气气笑道:“却不好问。恍惚听说是有订亲。”她又不是长辈,也不是近亲,说个“不好问”完全搪塞得过去。
    那妇人便遗憾地叹了口气。
    边上有人笑道:“阿姐何须叹气,莫说是订亲,就是成了亲,也还能作妾——小周将军生得好相貌,又前途无量,可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好亲事。”她知道杨家事,她家里尚未出阁的就只剩下一个庶女。又不是自个儿肚皮里出来的,要能拉扯了一家富贵,作妾又有什么丢人。
    嘉语浑身毛都竖了起来。
    何佳人忽然笑道:“夫人说笑了,小周将军怎么敢委屈了令爱。”
    嘉语斜睨她一眼:“多嘴!”
    席间陡然一凛,像是有冷风刮过去,再定睛看时,并没有什么异样。华阳公主仍是笑吟吟的模样。
    其实在座夫人最遗憾的还不是小周将军有订亲,而是始平王世子竟然早早就成了亲,而且世子妃至今尚在——居然没有在动乱中意外。不过光看华阳公主这份气派,做不了世子妃,做个妾也是好的。
    有人默默盘算,始平王世子还要几日才到。
    被诸多妇人惦记的始平王世子这时候绝对没有这么旖旎的心思。断断续续传到他耳朵里的消息,他父亲没了,是宋王下的手。他还带走了三娘。
    “……那大约是宋王与圣人的约定,”广阳王笑吟吟地说,“杀了始平王叔,就给他兵甲、人马,放他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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