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周乾得到消息要早,昨儿晚上嘉言就派了人去通知——他是必须通知的,自不必嘉语额外吩咐。他也没有急于进城,安顿好上下才过来,因与周乾撞了个前后脚。他与嘉语的看法相同,都不认为周乐眼下有危险,不能声张,恐怕打草惊蛇。
这时候听嘉语说道:“既然崔嵬山是非杀我不可,不如……就把昨晚的消息宣扬出去,说周将军遇刺重伤?”
“自然会有人上门探伤。”周乾随口道。
在座几人都心知肚明,上门探的不是伤,是生死。
如果周乐死了,始平王世子又不能及时赶到,冀州局面自然须得重新思量。有人模棱两可,就会有人因势利导。而最急于想要知道周乐死活的,自然是幕后主使和崔嵬山了。兴许崔嵬山还更急——他们不能砸了自个儿招牌。
“但是周将军并不在府中,所以无论谁来,公主都必须挡驾。”越是挡驾,怀疑的人就越多,越是见不到人,疑虑就越重,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铄金,至少有一半人会相信周乐已经死了,华阳公主不过是拖延时间,等始平王世子过来。
“而且我们必然会调兵来严加防守。”嘉语道。
以常理推测是该如此,无论周乐是受伤还是已经死了,周家都会把人筛过一遍,里里外外换上最信任的婢仆下人,再加上周乐的亲兵——就算崔嵬山有通天之能,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再行刺一回,却是不能。
嘉语继续道:“……将军为我重伤,我却帮不上忙,我家有崇佛的传统,想要去佛寺里祈福一番也是说得过去。”
嘉言翻了个白眼:她阿姐就是有事没事拿神佛消遣,也不怕佛祖怪罪。
段韶却道:“不可!”
嘉语注目于他:“有何不可?”
“以昨晚将军与公主的反应来看,恐怕崔嵬山的贼人不会以为公主是容易慌乱之人。”段韶道。
嘉语微微颔首:“有道理,段将军有何建议?”
段韶想了片刻方才说道:“恐怕会有人来找我。”周乐带来两千人,只带了百余人进城,都托付给他驻扎在城外。如果幕后主使不是丧心病狂想要把冀州打烂,应该会想办法收服六镇降军。
那自然会找上他。如果能说通他这里,再收服留在河济的两万人就容易多了;如果不能说服他,就地宰了,也算是早绝后患。
“那段将军会如何应对?”嘉语问。
“我还在犹豫中,消息就泄露了出去。”段韶微微一笑。
嘉语不由拊掌道:“军中鼓噪,将军压不下去,自然不得不来见我。因为周将军重伤是假,我不敢让将军进来,将军便疑心——”疑心伏击根本就是始平王世子兄妹所设,当然这个话并不说破,只笑了一笑,略过去往下道,“……我不敢直面将军质问,无奈之下,只得以祈福为名,避了出去。”
她出了门,底下人不敢做主,凡事都往她身上一推,奉命行事,段韶总不能把人都杀了个干净——这要万一周乐还活着呢?
而嘉语这头,只要她出了门,就是砧板上的肉,崔嵬山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
一个假将军,一个真公主,两个人足以把崔嵬山和幕后主使的注意力牢牢牵制住,崔嵬山一时也就顾不上细查周乐来历,而这几件事都是大张旗鼓,不怕人不知道,周乐自然明白该如何配合行事。
第289章 五行见克
消息才传出来,信都就乱了。
尤其刚刚登上贼船的几家豪强。他们原本并没有与洛阳对抗的野心,如果不是周乐带了三十万云朔降军压境的话。
如今好了,才上贼船,就闹出遇刺。
听说华阳公主无恙,伤的是周乐;甚至有流言说周乐已经死了。华阳公主管什么用,她是带得了兵,还是打得起仗?华阳公主出了意外,只要不是死在周乐手里,于时局无损——不是还有个一息尚存的始平王世子吗?
可是周乐出了意外,麻烦就大了。
几家豪强都打着同一个主意:如今最要紧是打听周乐死活。因一个一个带了药物、补品,号称“妙手回春”的神医,递贴子登门。
都吃了闭门羹。
别说周乐,就是华阳公主都没有露面。只使了个婢子出来传话,说是公主看顾将军,无心梳洗,不便见客。
之前华阳公主与周乐拜访周家,便有说始平王世子有意招周乐为驸马。当时人不信,如今两下里一对,倒信了个七八成。不然周乐什么身份,使个婢子看顾就成了,何至于公主亲自上阵。
也不知道从哪家传出来,话渐渐地就不好听了。说当初华阳公主就有个克母之名,如今看来,恐怕不止克母,而是克父、克夫,五行见克。有时候事情经不起细想:华阳订亲,李家灭门,成亲,始平王府一夕见败,始平王没了,王妃和一双儿女下落不明,世子重伤,唯华阳公主毫发无损。
就不说那个倒霉的咸阳王妃贺兰氏了……听说是华阳公主的表姐。
如今轮到周乐,六镇出身的军户,什么刀斧没见过,怎么就才和华阳公主扯上瓜葛,就生死不知了呢?
看来命不够硬,还真当不了华阳公主的驸马。
嘉语听了不过啼笑皆非,反而嘉言气得跳脚:“谁说我下落不明了,啊?谁说我娘和三郎下落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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